這一刻周興武雙眼發紅,口中隱隱嘟囔著什麼。
陸銘通過嘴型,從周興武口中讀出了一個名字。
淩縹緲。
……
淩縹緲乃築基後期的鬼修,身為鬼修,她無需靈氣隻需煞氣,大涼山的環境很適合她,便被地師道派遣於此,鎮壓大涼山。
這個世界並不存在討封之類的力量體係,之所以說淩縹緲乃是這大涼山的山神,隻因為淩縹緲做的,就是山神一類的事情——鎮壓鬼地,保一方平安。
正因為有淩縹緲,大涼山中的鬼孽規模方才得到控製,兩國邊界之城方能得到安寧。
也正是因為有淩縹緲,此刻武君與林堂,方才不太關注大涼山內的一切事——築基後期的鬼修,從實力上講可不比他們二人稍差分毫。
此際人手本就不夠用,有淩縹緲鎮著大涼山,武君與林堂便也不多花精力關注那邊的事情。
且涼國武銅王麾下的前線軍隊,以及白啟等涼國三品高手,就在靠近大涼山的鐵山城。
按理來講,他們才是抵禦六欲天魔道的第一線,大涼山和淩縹緲乃是第二線,暄水城才是第三線,甚至是大後方。
然而此時此刻,涼國鐵山城的第一線未有噩耗,大涼山卻先炸了。
“轟隆!”
爆鳴聲繼續響起。
三相幫總堂內,所有人皆是目光震顫驚疑不定。
沒人猜得到,大涼山內出了什麼情況……
忽有聲音響起。
是陸銘的聲音。
低沉,凝重。
“今日的潛龍宴,大抵隻能開到這兒了。”
聲音落,趙子恒起身對著陸銘拱了拱手。
“某家先去那邊看看情況。”
“帶貧僧一個。”了源附和說道,臉色凝重。
身為萬化劍宗與迦葉寺的高層,兩人對當前國內的局勢,和涼國大體的情況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大涼山有變,此事遠比什麼切磋,什麼潛龍宴重要得多。
陸銘沉沉點頭,便見更多人起身,或徒步,或施展天象向大涼山的方向走去。
周國武者,慷慨赴國難。
涼國武者更不必說,那大涼山中還有太多涼國民眾未能遷徙而來,裡麵說不定便有他們的親朋好友。
眨眼之間,潛龍宴的賓客便走了大半。
陸銘深吸口氣,同樣想要抬腿去往大涼山,卻陡然有聲音,從台下響起。
“陸幫主,這潛龍宴可還沒辦完,您身為主家想先離場,有點兒說不過去吧?”
陸銘猛地轉頭,看向了下方,眼中魔光慢慢騰起。
下方,胖胖呼呼的王通財端坐不動,悠閒品茶。
“還有陸幫主啊,咱倆,似乎還有賬沒算呢……”
……
“鐵英啊,你知道,王者最大的悲哀是什麼麼?”
“沒人幫助?不被看好?”
“錯了,是弱小。朕指的不是勢力上的弱小,而是個體力量上的弱小。”
“但是,周國的陛下啊,我父跟我說,萬民歸心方是王者,民心所向,助力自來。”
“所以,你爹和你們鐵山城,才是你們涼國八王中,最弱的那幾個之一……”
記憶恍恍惚惚,回到了十餘年前的光景。
那一年,現在的鐵穹王鐵英,父新死,兄繼位,自己逃難出鐵山城,來到了周國,見到了當代周國的皇帝,周知昌。
到現在他也忘不了,那個英俊倜儻的男人,那個威嚴與飄渺並存的王者。
“小人不太理解,我覺得身為王者,個體力量無足輕重。”
這話把周知昌整笑了。
“那隻是你看不清這個世界的運作邏輯。”
“武道,仙道。”
“強者橫壓一世,威震一國乃至一域。”
“他們也許翻不了那個名為天道的天,但能翻得了這名為皇帝的天。”
“這麼講吧,若是有個一品武者出現在朕麵前,讓朕下台,你猜朕該怎麼做?”
鐵英訥訥說不出話來,周知昌便笑道:“那就下台吧,能怎麼辦呢?不下台就死,這哪有的選?”
“咱們這些當王者的啊,脊梁骨再硬,也沒強者的拳頭硬。”
在這個世界,拳力與權力是劃等號的。
在一個個體力量能翻天的世界之中,最高的位置隻屬於最強者!
他們一言九鼎,他們一言決無數人生死。
“而皇帝這個身份,並不重要。”
弱者哪怕當了皇帝,也注定是傀儡。
強者哪怕不想當皇帝,也可隨意決皇位歸屬。
“所以朕有一招,可解你當前困局。”
鐵英茫茫然抬頭看向周知昌,便見周知昌嘴角帶笑,輕聲開口:“你聽說過,六欲天魔道麼?”
……
鐵英的意識恍恍惚惚,回到了現在。
目光看向四周,當前他正身處於一處溶洞之中,前方,漆黑大陣綻放幽光,無窮煞氣從中噴湧而出,震動山脈,摧山毀城!
此地,黑城寨地下。
站立於此地,鐵英隱隱聽到了上方黑城寨中逃難聲驚呼聲四起。
亦有咆哮聲尖叫聲、乃至咀嚼聲鬼吼聲。
“地煞生劫陣。”
引地煞之氣,積累積蓄,並一朝爆發,驚天動地!
耳邊蕩開幽幽女聲,這讓鐵英回頭,看向聲音來源處。
便見一黑衣漂亮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側。
她氣質空濛五官完美,雙目中流轉著七彩華光。
然而不知道因為什麼,如此美麗動人的女子,身上卻有一股詭異的味道。
說不出是香還是臭,隻是讓聞者情不自禁的避而遠之……
鐵英也有些受不了此女身上的味道,但卻不敢避不敢躲,甚至不敢說不敢流露出嫌棄的目光。
因為此女,乃六欲天魔道,厄難道道子,顧花花。
築基後期大修!
身為六欲天魔道的一員,哪怕修為不深隻是練氣二層修為,由於身份問題,鐵英還是清楚知曉六欲天魔道內的大部分事情。
比如說,六欲天魔道的六道。
以天魔道為首。
惡鬼道,忿怒道,殺戮道,情欲道,厄難道難分伯仲,但術法特點法寶性質卻皆有不同。
而厄難道主災劫喜災劫,擅長瘟疫法術,天災法術,其中最出彩的,便是他們的引煞之術——惡鬼道隻是擅長煉鬼驅鬼,而厄難道則最擅長引煞製造災難!
此刻,這黑城寨地下的地煞生劫陣,便出自厄難道之手,乃是二階(對標築基期)的引煞大陣!
陣啟,天變,災劫降臨擋無可擋!
又有聲音從身邊傳出,同時有一隻手拍在了鐵英的肩膀上,讓鐵英身體一沉。
嘶啞聲音蕩入耳中:“這一次你做的不錯,等事成之後,你的築基丹宗門給你出了。”
“而若是你放不下這王爺的尊貴,宗門自會幫你搞來一省乃至一國之地,你自可隨意施展才華。”
鐵英做得當然不錯。
十幾年前,借著六欲天魔道之力,除掉了自己的哥哥,自己坐上了王位。
後與涼翊之翻臉,假借外貿之名建立黑城寨……
建城為假,布陣打通渠道為真!
這地煞生劫陣早在黑城寨建成之時便已經存在,隻是並未啟動隻是悄悄積蓄力量。
更是借著黑城寨的地利,悄悄把這些六欲天魔道的魔修送到了黑城寨,乃至周國境內。
鐵英眉色一喜趕忙拱手,口中嘟囔著還是築基丹更重要。
再看向那出聲之人,便見此人穿著壽衣膚色純白,如同死人。
惡鬼道道子,冷邪。
築基中期大修。
由於厄難道擅長引煞,惡鬼道擅長煉鬼,故而六欲天魔道內,這兩道修者關係親近時常同行。
而此刻大涼山內的事情,便是由此二位道子負責。
所為的,便是中間開花,前能威脅暄水城後能偷襲鐵山城。
如此隔斷兩邊聯係,逐個擊破。
此般情況下,鎮守在大涼山內的淩縹緲,便有些礙眼了。
說曹操曹操到。
顧花花猛地抬頭看向頭頂,後輕緩一笑。
“她來了,交給我。”
聲音未落人已消失。
至此冷邪方才低吼一聲——這似乎便是他的笑聲。
“那剩下的,便由我全權負責。”
手指彈動幽光乍現。
無數幽光快速飛出,穿透岩石飛至黑城寨上方。
“僵屍?飛頭蠻?孽獸?半截身?”
“好難抉擇啊,算了,隨便吧,反正都差不多。”
……
“咱倆,似乎還有賬沒算呢……”
三相幫,總堂內。
此際因大涼山驚變,大部分賓客已經走遠,卻還有少部分賓客留在了此地。
當王通財說出這番話時,大部分人皆是眼睛一眯,悄悄離開了他身邊。
王通財卻不為所動。
放下茶杯看向陸銘,王通財和氣一笑,便見陸銘了然點頭。
“確實,咱倆有賬沒算。”
無論是登天閣的修葺費用,還是王通財當時的攔路,這都是賬。
可算,可不算……但現在王通財既然開了口,那我陸銘就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之前某家還蠻奇怪的,你王通財不像是求名之人,何必大老遠的來摻和我這潛龍宴……感情是主人的任務啊。”
聲音剛落,無形劍光已然掃蕩而出!
而這一次,陸銘再不留手,隻為殺人!
劍光鋪天蓋地密密麻麻擋無可擋。
以王通財之力,麵對陸銘的辣手,他隻有等死這一條路可走。
然而他從始至終都一動不動,隻是端坐著一臉淡定。
直到遠方,一根飛針忽然闖入了無形劍氣之中……
飛針宛如遊魚,靈動迅捷,伴隨著叮叮當當的聲音,這飛針竟然轉瞬之間將陸銘的所有劍氣掃蕩一空,之後方才緩緩墜地!
陸銘眯起了眼。
看向地上飛針。
發現隻是普通的繡花針。
然而在掃蕩了不知道多少道劍氣之後,這根普通的繡花針卻仍舊絲毫無損。
全場寂寥之中。
大門外走入一人。
三十來歲,白衣陰柔,麵白無須。
他抬頭看了眼陸銘,口中蕩出輕柔聲音。
“在下來遲一步,還望陸幫主見諒。”
陸銘陡然狂笑出聲。
“不遲,不遲啊!”
笑聲驟止。
陸銘眉眼一垂。
“張公公來的可是恰到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