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家(1 / 2)

我形成了生物鐘,在天色灰蒙蒙的淩晨四點半驚醒。

我動靜很小地爬起來,準備回廚房用水池簡單洗漱一下,就去山下拿食盒。不料剛起身,一把頭發就出乎意料地被人扯住了。

是直哉少爺。

他保持著右胳膊抬起、擋住上半張臉的睡法,至於左手,則緊緊扯住我一縷頭發。

“不用去。”

應該是半睡半醒狀態,他說話聲音有些含糊。

我一時間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但聯合昨天的事情,卻也明白他說的應該是不用去山下拿食盒了。

可以繼續睡。

但我的頭發被他扯住,他也沒有放開的打算……

我是絕對沒膽子做出掙脫這種行為的,隻好任由他扯著。

打算等他鬆開了,再睡覺。

但他一直沒鬆,甚至還從原本的扯住我頭發,逐漸轉變為用指尖繞著發尾玩。

我悄悄抬眼,想打量一下,看看直哉少爺到底睡沒睡。

結果就在黑暗中撞進了一雙金色眼瞳。

我呼吸一窒,趕忙垂眼。

他鬆開我的頭發,懶散散地下達命令:“過來點。”

我手腳並用湊近點。

他一把掐住我的臉,“張嘴,舌頭吐出來。”

我顫巍巍張開嘴,將有些紅腫的舌頭吐出來。他伸手戳一戳,然後探進去,攪了攪我的口腔內壁,麵上的嫌惡、鄙薄不斷加劇:“真惡心。”

我眼睫顫了顫。

他將手指縮回去,用我領口處的衣服將手指擦乾淨,往單人床裡麵挪了挪,“坐上來。”

我聽話地坐到床邊。

他腦袋隨之枕上我的大腿,眼睛閉合著,呼吸也逐漸趨於平穩,不知是重新睡了還是在假寐。

寢室安靜到過分,陽台的窗戶也拉得嚴嚴實實,我不敢睡覺,也不敢動,怕吵擾到直哉少爺後沒有好果子吃。便隻能發呆,不知不覺中我發呆的視線落在了直哉少爺身上。

他一個月前被染成金色的頭發,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耀眼非常,但我還是注意到了直哉少爺的發根處已經長出來一點黑色。

我不由得想起直哉少爺沒染發的時候,是黑發,不知為何,我覺得黑發時期的他看起來要更難以靠近,不管是微眯著眼笑,還是徹底板下臉,都無時無刻不給人窒息和壓迫感。可能是那樣的他身上的封建感要更濃烈些,更容易讓人回憶起禪院家內不為外人知曉的肮臟。

等到外麵天色大亮,直哉少爺的寢室門被輕輕叩響,外麵傳來耳熟的聲音:

“直哉少爺。”

是直哉少爺院裡的女傭長。

直哉少爺沒睜眼,甚至還翻身,臉朝向我的腹部,聲音悶悶的、不耐煩:“進來。”

“是。”

寢室外傳來女傭長低順的聲音,她以最小的動靜將寢室門從外打開,拎著食盒小步走進來,然後將寢室門虛掩上。她轉身,在看到坐在床邊的我,和枕在我大腿上的直哉少爺時,視線頓了頓。

我不敢跟她對視,埋下臉。

我聽見食盒被輕輕放置在茶幾上的輕響,過了會,寢室門被悄無聲息再次關上。

女傭長離開後,直哉少爺又賴床了十多分鐘。

“幾點了。”

他眼睛依舊沒睜開。

我看看時鐘,小聲:“七點一刻。”

“嗯……”

他隨意含糊回應一句。

又過了四五分鐘,才從我的腿上起來。

直哉少爺以前在禪院家穿衣都是需要人服侍的,但來了學校之後,他一直很嫌棄我,從未讓我近身服侍過,穿衣之類都是他自己來。

今天也是。

他從櫃子裡拿出一套和服,便旁若無人穿起來。

我也趁這個功夫,回到廚房去簡單清洗。順便通過廚房的窗戶往外看,觀察。

昨天半夜刮了大風,原本還在擔心外麵會下雨,晾在女寢晾衣杆上的衣服被淋濕。

但現在看來還好。

沒下雨,隻是天色有些陰沉沉的。

直哉少爺一如往日隨便用了幾口後,就不再想吃了。他食欲好像一直挺低的。

中午的時候,女傭長又來送一次食盒。

那時候,直哉少爺還沒下課。

她來到教學樓,將食盒交給了我。我見到她,垂著臉,一如早上沒敢與她對視。

她將食盒遞給我後,並未立馬離開,而是在我跟前站了一會。正當我忐忑不安時,她開口:“直哉少爺已經這個年齡了,再過幾年便會與其他家族的女子訂親成婚。屆時,夫人絕不會容許你的存在。”

我悄悄抬一下眼,不明白女傭長為什麼說這些。

她也正垂著眼盯我。

我又快速垂下了眼睫,盯著懷裡抱著的食盒看。

“趁離那時候還有幾年,多努力一些吧。”她撂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過了會,我也轉身,抱著食盒上樓。

直哉少爺的教室在三樓,我一邊上樓梯,一邊思索女傭長的那些話。

生長在禪院家的我並非不諳世事,畢竟主人家的肮臟遠不及傭人間的十分之一。

女傭長那番話的意思,是如果想活命,最好趁這幾年努力誕下屬於直哉少爺的擁有咒力的孩子,屆時即使有了新夫人,直哉少爺也厭棄了我,我也能以此博得一個離開禪院家的出路。

但我並不想與直哉少爺有過多牽扯,隻想吃飽飯。女傭長也猜錯了。

直哉少爺並非喜歡我。

他隻是享受那一瞬間的快樂而已。

等到了三樓。

按理說,直哉少爺還有二十多分鐘才下課。

但他卻提前出來了,是因為接到了任務。其實身為禪院家未來的繼承人,是無需做什麼任務的,但這個任務的地點就在京都,且比較棘手,尋常的咒術師難以應對,經過高層間的商議,這項任務便落到了他頭上。

“你在這裡等著。”

他說了這麼一句,就越過我要走。

看著懷裡的食盒,我著急忙慌出聲:“直哉少爺。”

他頓住腳步,側頭看我。

我悄悄觀察他臉色,囁喏:“天氣太熱了,這個菜……等放到下午,口感就不好了。”

他一副看破我內心想法的輕蔑表情,“你想吃就吃吧,畢竟這種東西也就隻有在你眼裡還算個好物了。”

我欣喜,將食盒抱得更緊了。

雖然恨不得現在就將它們全部吃掉,但我也知道一頓飽和頓頓飽的區彆,依依不舍地將食盒放在不會被人踢到的角落,朝直哉少爺靠近過去,我便低頭叼住他的指尖。

我能明顯感覺到他手臂一僵。

最後,我們是在狹小的堆放清潔工具的儲物間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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