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伏黑家 到底為什麼跟我鬨彆扭(2 / 2)

“宮、本、少、爺?是誰。”他一字一頓。

在聽見我說“我喜歡的人”後,抓我手腕的那隻手也稍稍緊了些力氣。

但很快,就又鬆回了剛才的力度,他目光古怪地抬起手,貼一貼我的額頭:“你是那次起熱燒糊塗了嗎?說你喜歡傑都比這個莫名其妙突然冒出來的人有信服力吧。”

我盯著他,沉靜開口:“宮本少爺是禪院家的人。我們在小時候就認識了,我被直哉少爺欺負的時候,宮本少爺都會在暗地裡偷偷幫我。我肚子餓得難受,他會給我米糕吃,我被直哉少爺推進泥坑裡,也是他拉我出來。”

“後來他帶我一起逃跑,被直哉少爺發現。為了保護我死掉了。”

“這是我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裡唯一的希望,所以,我喜歡他,永遠最喜歡他。”

“對了,我之所以喜歡小皮球,”我的視線落在悟少爺懷裡抱著的那隻粉色小皮球上,之後又轉移到悟少爺的臉上,與他的眼睛對視,嗓音逐漸放輕了些,“是因為宮本少爺曾送了我一個這樣的,但後來被直哉少爺弄壞了。我最喜歡他了,最喜歡,所以我也喜歡小皮球。”

我反複強調“我最喜歡他”,告訴悟少爺的同時,更像是在告訴我自己般,但我又不理解自己為什麼要將佐藤少爺換成宮本少爺,也不理解為什麼要撒小皮球的謊,我已經無法理解自己了,不管是想法還是行為,甚至是心跳。

他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趨於冷靜:“你最喜歡他了,那我呢?你不是都跟我接吻了嗎?”

他的聲音也很少有的冷靜,沒有帶那些可愛的語氣詞,也沒有使用女生才會用的賣萌措詞。是那天在夜市遇到夏油傑時,他衝對方說‘你沒有殺人’時的狀態。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因為感激呀。”

“悟少爺忘記了嗎,我自小在禪院家長大。接吻是我表達感激的一種方式而已,就像之前感激夏油傑收留我保護我,所以我跟他接吻一樣。悟少爺彌補了我被直哉少爺弄壞的小皮球的失落,所以我很感激你。至於那天在儲物隔間的接吻,是因為悟少爺你身份尊貴,我沒有資格拒絕你。”

“悟少爺不也是在禦三家長大的嗎?怎麼會……把一個簡單的吻理解成喜歡。未免太單純了點。”

注意到悟少爺臉上的表情逐漸下沉,嘴角下撇著一副‘我很不爽’的狀態。

我的大腦始終是放空的,我的回答完全是嘴巴自己在動,我完全說不上來看到悟少爺此刻的表情,我心底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更多,我通過這些話,潛意識裡又到底是想得到些什麼。

但我無比清楚,我們應該回不到過去那種相處狀態了。

“……”

我們對視了許久,直到我嘗試將手抽出來,成功了。我才注意到我因為緊張一直緊咬著牙關,腮幫和牙床都隱隱發痛了。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準備去廚房一個人待一會。

但我的手腕又被抓住了。

“喂,宮本這個人可能真的存在,但大晦日那天絕對不是他的忌日,以及你喜歡小皮球是因為宮本,跟我接吻是因為感激,也都是假的吧。”他頓一下,輕描淡寫,“我想你一定聽說過撒謊的人會小動作不斷、眼神飄忽這件事,所以你撒謊時,一直都有個特點,很僵硬,並且喜歡緊盯著對方的眼睛看。要清楚,很多事都過猶不及。”

見我手足無措的回頭,他聲音染笑:“但騙騙其他人還是可以的。你失敗就失敗在騙我太多次啦,而且後麵還都被我發現了。”

“我、我說真的!”我有點氣急敗壞,忍不住衝他發火,但中途結巴了下,導致氣勢一下子就弱下去了。

我忽然感覺到極大的委屈,因為那個結巴,我忍不住鼻尖發酸。

“……”他露出難辦的表情來,抬手幫我擦眼淚,“我相信不就是了,你哭什麼啊。但你生氣肯定不是因為宮本吧。到底是什麼事。”

我偏頭,避開他幫我擦眼淚的手。

他的手頓在半空。

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的手轉而伸進口袋,將手機拿出來,沒接電話,而是摁下了關機鍵,重新塞回口袋。

期間他的眼睛始終與我對視著,沒有挪開,他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平靜過了頭:“我們今天隻有這一件事。說說看吧,到底為什麼跟我鬨彆扭。”

我始終不開口。

他就始終抓著我的手腕,不準我走。

最後僵持了多久我不清楚,我隻知道我幾乎要站著睡著了,好幾次控製不住打瞌睡。悟少爺乾脆把他坐著的椅子讓給我,他站著。但依舊沒鬆開我的手腕,每當我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要睡著時,他都晃一下我胳膊,“醒來,不準睡。”

我就不得不迷迷瞪瞪睜開眼。

然後保持著低頭看地板的姿勢發呆,到我再次忍不住想睡覺,繼續被他弄醒。

他非讓我說。

但這種事要怎麼開口?

根本沒有辦法開口,因為這隻是一個紮在我心上的刺而已,不管有沒有被拔出,紮了十多年,早已留下窟窿了。

我們就這樣一直僵持到天亮,伏黑惠和津美紀都起床下樓了。

看到我們這副狀態,津美紀揉揉眼睛,然後一下瞪大,“五條先生還沒走嗎?我還以為早就離開了呢。還是說走了又回來了?”

“……”他沉默片刻,鬆開我的手。轉而齜牙咧嘴地轉頭,嚇唬津美紀:“據說這一片最近有偷小孩的人販子啊,所以特地等到現在沒走,送你們去上學。”

聽見‘人販子’,津美紀瑟縮了一下。

看著悟少爺的後背,我知道,他是不想在津美紀和伏黑惠麵前暴露出我們在冷戰這件事。我低頭,用熬了一整夜很酸澀的眼睛看自己的手腕,被抓了一整晚,也沒什麼紅印子,他用的力道很輕。

*

接下來一段時間。

悟少爺每次來,我都用各種理由躲在浴室、廚房之類的地方不出來,直到他離開。反正他現在很忙,每次來,最多呆一個小時而已。

如此好幾次後,他應該也發現了我在故意躲著他。

有一天早上我睡醒。

發現自己額頭用雙麵膠貼了張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是悟少爺的,但有一些話不像悟少爺的說話風格,應該是為了避免用我不認識的字,所以刻意轉換措詞導致的:

【浴室和廚房都沒空調,每次躲在裡麵都很冷吧?我最近要去海外出差一段時間,大概要持續一個月,你不用再時刻防備了。如果你想跟我說為什麼不開心,就用客廳的座機給我打電話,座機會用嗎?】

他畫了使用座機的簡筆畫,末尾,還留下一串手機號和一句:當然,如果這一個月內你沒主動跟我說的話,等出差回來我會采取強製手段,逼你說的~!以及入學手續辦妥啦。

“強製手段”,他還特地加粗了字體。

我逐漸蜷縮起來,雙手抱膝著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茶幾上的筆看,那隻筆應該是昨晚悟少爺寫字用的,筆帽都沒怎麼蓋嚴實,想必他走得也很匆忙吧。

我睡眠算不上沉,居然完全不清楚悟少爺昨晚什麼時候來的,又是怎麼把紙條貼在我額頭上的。

我的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悟少爺趴在茶幾上寫紙條,又貼在我額頭上的畫麵來。我忽然發現了被積壓在我心底的真正情感,以及無法再忽視一件事:

我被改變了。

在川崎縣的這段日子裡,我被伏黑姐弟治愈的地方有很多,但因悟少爺而改變的地方更多。

在修學旅行那天,我第一次忽視身份地位比我高的存在,而跟小朋友們玩作一團;

悟少爺遞過來的糖,我甚至沒怎麼說謝謝,就很自然地吃掉了;

成功撈到小金魚後,會很激動地分享;

敢跟他搶枕頭;

敢笑出聲;

敢對悟少爺提要求;

敢往他臉上撒雪;

敢衝他發脾氣;

……

一點一點,越來越過分。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我看準了按照悟少爺的性格,就算生氣了也不會對我做什麼而已。

我逐漸發現自己的卑鄙。

在川崎縣這段日子,我一直在受著悟少爺的保護,否則直哉少爺肯定早就找到我並抓我回去了,我明明沒有任何立場在那天晚上對悟少爺說那麼多過分的話。

尤其是那句“至於那天在儲物隔間的接吻,是因為悟少爺你身份尊貴,我沒有資格拒絕你”和“悟少爺未免太單純了點”,更是卑劣至極。

明明我很清楚,悟少爺根本不會拿權勢壓人。

但是……

也正是因為這些保護,我才更加難以忍受自己,大腦忍不住一遍遍回放那些年在禪院家地獄般的生活。如果說跟悟少爺離開是個結局的話,把這個結局提前十幾年,那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吧,我所遭遇的事情也都不會發生。

但相同的結局放到十幾年後的今天,也隻會使得那十幾年被折磨的日子是毫無意義的。

我就是不夠正直,喜歡埋怨他人,即使知道不是悟少爺的錯,我也沒有辦法做到原諒過去的悟少爺,甚至對現在的悟少爺也有恨意。

我不想讓那些年的苦難,成為毫無意義的過去。

是那些苦難塑造了我。

如果它們毫無意義,那我在那些折磨下苦苦掙紮,努力學會的下三濫的手段,豈不也是毫無意義的?

我絕不認同。

那明明是我賴以生存了好久的保命手段,如果沒有它們,我早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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