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沉悶而輕微的腳步聲。
安室透的耳朵動了一下。
終於露出馬腳了嗎?
打從今天晚上出門開始,安室透就始終有一種,什麼人在跟著他、注視著他的錯覺。
錯覺持續久了,就不可能還是錯覺。
在他沒有注意到的角落,一定有人在盯著他。
但很奇怪,這種視線沒有殺意、並不讓人生厭,隻是讓他渾身不習慣。
仿佛對方注視著他,隻是為了跟著他,看看他去到哪裡一樣。
但誰會這麼無聊?
安室透下意識蹙著眉,朝後方看了一眼,隻看到一片黑暗——
小巷裡深不見底,根本看不見其他人的蹤跡。
剛剛的聲音,究竟是他精神高度緊繃後產生的錯覺,還是對方一時不察、泄露出的真的腳步聲?
分不清了。
前方出現兩個岔路口,安室透猛地朝著另一個方向拐去。
小巷地形複雜,到處都是岔路口,可以隨便隱蔽。如果在這個地方反過來去追人,不一定能保證把人抓到。
對方在這條錯綜複雜的小巷子裡跟了他這麼久,精神狀態應該也很緊張。
抓住對方最好的時機——
安室透注視著眼前,小巷儘頭的街道,已經出現一片光點,馬上就要走出去了。
在離開小巷、跨入大街的一刹那,對方的視線會遭到阻擋,這也是他抓住對方最好的時機。
他捏緊拳頭,猛地提速,剛準備衝出小巷——
“抓——小——偷——啊!”
一聲巨響,震碎夜晚的寧靜。
·
刺耳的喊聲從小巷深處傳出來,在大街上也聽得格外分明。
剛巧站在路口的鬆田陣平,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班長,兩人麵麵相覷。
今天晚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全城戒嚴。警方在許多路口都安排了巡查小組,兩兩一組來回巡查。
因為人手極度不夠用,爆處組的鬆田也被強行拉出來,和班長搭班,在大街上夜訓。
“愣著乾嘛?上啊?”
伊達航一掌拍在鬆田背上。
兩人快步朝著小巷的方向跑去——
一個帶著鴨舌帽、五官平平無奇的年輕男人,快速穿過小巷,邁入寬敞的街道。
他的步履匆忙,在拐彎時,好巧不巧,猛地撞上朝著這個方向跑過來的鬆田陣平。
鬆田下意識囚住對方的肩膀,反手把對方的雙手倒扣在身後。
他感受著對方結實的、甚至有些熟悉的肌肉走向,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礙於警察的本能,他還是疑惑地朝著昏暗小巷張望了一眼,擰著眉質問道:
“你就是小偷?”
“是他嗎?剛剛就是這個方向有聲音吧?”
伊達航疑惑地低下頭,想要看看小偷的樣子。
“小偷”本人埋著頭,露出一副尷尬到窒息的神情。
兩位昔日舊友已經交談起來,安室透強忍著反抗的本能,歎了口氣。
明明隻差一點點,就可以抓到那個一直跟著他的家夥。
偏偏在這個時候被人截住!
現在他完全暴露,沒辦法行動,對方卻可以繼續躲在小巷裡觀察他的言行。
那個家夥到底有什麼目的?
“老實交代,你到底——”
“我說,兩位警官先生!”
安室透無奈地直起腰,揚起空蕩蕩的雙手,又把自己的兩個口袋全部翻過來。
他刻意粗著嗓子開口:
“我偷什麼東西了?”
組織的集合耽擱不起,他得儘快想辦法脫身。
“這……”
鬆田愣了一下,越看眼前這個家夥,越覺得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對方到底是誰。
“抓錯人了嗎?”
“當然抓錯了——”
身後的腳步聲忽然變響,安室透頓了頓,猛地回過頭。
隻見身後的小巷裡,一個黑發青年猛地衝了出來,天藍色的眼睛瞪得滾圓,臉上帶著一絲怒意。
“你偷了我的錢包!”
安室透傻站在原地,停止思考。
隻聽到身後的鬆田和伊達航同時開口——
“……景光?”
·
氣氛一瞬間尷尬起來。
在看諸伏景光從小巷子裡衝出來之後,,鬆田終於認出來,自己一直扣著的手臂、到底熟悉在哪裡。
他遲疑地鬆開手,眼神來回在這兩個人身上瞟。
這兩位同期,同時去臥底、又一前一後回來,現在莫名其妙上演一出易容小巷追小偷……
這其中必然飽含深意啊!
說不定是在找機會傳遞什麼信息,又或者是在執行什麼重要的任務。如果他們貿然摻和進去,恐怕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鬆田的腦子裡轉到快要過載。
“哎?景光?這家夥竟然敢偷警察的錢包?這也太離譜了吧?”
班長還在狀況外,一掌拍在安室透的後背上。
“快點把錢包交出來!”
“不是、”
鬆田倒吸一口涼氣,一邊扯著班長往外走,一邊小聲警告:
“沒那麼多事情——”
“哈?這種事情怎麼能袖手旁觀?當然要——”
“你、閉、嘴!”
細碎的聲音逐漸遠去,留在原地的兩個人沉默不語。
安室透望著站在他麵前的黑發警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一直以來、跟在他身後的人是景光……他應該早就認出自己是誰了。
可景光跟著他做什麼呢?
“你——”
“這裡沒有監控。”
黑發青年注視著他,天藍色的眼睛灼灼發亮。
他往後倒退幾步,整個人退回到黑暗當中。
安室透下意識跟了上去。
“……之前是你?”
舉止看上去,要冒失許多。
但也和記憶裡的人更加相像。
雖然頂著一張完全不一樣的易容,但還是能很快認出來。
無論再看多少遍都——
很糟糕。
諸伏景光攥緊拳頭,忽然笑著移開視線,眼神飄忽不定。
活蹦亂跳的降穀零。
冒冒失失、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敢隨意去冒險的降穀零。
總是以為自己不會死的降穀零。
真想把槍架在他的腦袋上,質問對方為什麼——但這樣好像就遷怒了。
遷怒不太好。
隨便掏槍,好像也不是“諸伏景光”應該有的性格。這個世界的“諸伏景光”是什麼樣的?
想要偽裝的、和這邊的自己一樣,但是好像不太會啊……怎麼偽裝都不像,不能眼神接觸。
今天晚上,在給某位FBI接完機後,他剩下的時間還有很多。
BOSS沒有立即指派下一個任務,按照以往的規律,這段時間應該是供他自己支配的。
他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閒逛,然後很奇怪地逛到了那個公寓樓下。
剛巧撞上了某位鬼鬼祟祟易容出門,一看就是要去冒險的公安先生。
深夜出門,不太可能是公安廳的任務,大概率是組織的召集。
明明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但還非要去試探、非要去賭一把、站在懸崖之上靠近邊沿——哪裡來的賭徒心理啊!
即便能夠理解他的意圖,即使把自己換到他的位置上、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即使他已經套上了能夠一定程度保持安全的麵具,但還是——
沒辦法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