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督察一如既往的簡約風格,觀察凶手有沒有可疑,因為對方執著於讓兒媳喝湯,形為有古怪,而他們之前就已經了解過金阿婆與兒媳感情不和,兒子死後,她不可能喜歡兒媳,所以他言語試探幾句,她做賊心虛,拔腿就跑。
過程講得乾巴巴,好在這些記者都是潤筆高手,也不嫌棄,之後又問了幾個問題,終於結束這場采訪。
出了警署,梁督察帶蘇念星回去拿東西,“回頭我送你回冰室?還是去公寓?”
到了荔枝窩,蘇念星一直沒有開口,梁督察以為她在擔心花紅的事情,讓她不用擔心,“等案子了結,郭昌盛一定會付清錢款。這些富豪最要麵子,如果他不付錢,那些記者也會罵死他。”
蘇念星還真不是擔心花紅不到賬,她看著站在村口的衰仔雲,突然看向梁督察,“我想再等一天。”
梁督察愕然,“為什麼?”
蘇念星指著衰仔雲,“那人運氣特彆差,我想給他算一卦,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如果你著急回去,可以先回去。我明天自己坐車就行。”
梁督察看了一眼外麵,“我不著急。既然你想多留一天那就留下吧。我還是頭一次碰到這麼倒黴的人,正好我也想見識一二。”
蘇念星點點頭,示意他把車停下。
梁督察將車停到路邊,那些偵探和算命大師已經打包行李準備離開荔枝窩。
蘇念星下了車。
鐘德堂和李韶光看到她,神色都有些複雜。
張振強不像兩人有偶像包袱,他直接過來恭喜蘇念星,“你太厲害了,居然能算出凶手。怎麼做到的?”
蘇念星把她在記者發布會說的說辭原封不動講了一遍。
幾位偵探將蘇念星圍成一圈,他們毫不吝嗇誇讚蘇念星,“你居然能根據麵相篩選嫌疑人。真的太厲害了。”
他們不行,不是他們腦袋不聰明,也不是他們推理出了差錯。純粹是因為他們不懂相麵技巧。
相對於這些偵探,算命大師們又是另一種想法了。
之前貶低蘇念星的王天冬躲著人群,不敢看蘇念星,之前蘇念星算出禿頭田家後埋藏屍體,他當時還對彆人說她是走狗屎運。現在她快所有人一步抓到凶手,他再也不能說她是運氣。
蘇念星沒有注意到王天冬羞愧的模樣,她的注意力全部在鐘德堂和李韶光身上。
鐘德堂蹙眉看著她,“你之前已經算出凶手的性彆?”
蘇念星搖頭,“這個倒沒有。我們列的八位嫌疑人有五個是男性,個女性。”
鐘德堂蹙眉,也就是說她沒有根據他的卦象去找凶手,而是她自己算出來的。
相對於鐘德堂的驕矜,李韶光就顯得活潑多了,“凶手居然是因為嫉妒殺人,這是我沒想到的,也沒有算出來。你居然能想到這點,太厲害了。”
尤其那個舟舟,居然是因為嫉妒他長得可愛就殺了他。正常人能做出這種事嘛。而且金柱是被誤殺的,也是他們沒想到的。
鐘德堂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梁督察,“我們錯就錯在沒有一個經驗老道的警察作助手。”
他承認蘇念星算卦確實有幾分本事,但是她很難說自己是獨立算出凶手的。梁安博肯定沒少幫她分析凶手作案動機。
算命大師有自己職業的局限性。比如鐘德堂因為之前看金阿婆的八字,看出她與兒子親緣深厚,所以判定她不可能是殺兒子的凶手。李韶光因為糾結體力的問題,堅持認為是男性,所以錯過真正凶手。就連風水大師王陽盛也因為金阿婆子女宮厚重懷疑自己羅盤出了問題。
鐘德堂看向蘇念星,“有機會我們再切磋一次。”看了眼梁督察,又補充兩個字,“單獨。”
蘇念星頷首,“好。”
李韶光倒是沒有跟蘇念星比拚的意思。他認為自己是偵探,算卦隻是兼職,所以沒必要跟專業算命大師一較高低。
送走這一行人後,蘇念星看向一直遊離在所有人之外的衰仔雲。
他一直安安靜靜站在荔枝樹下,似乎在想什麼事情。等人走近,他會下意識躲開。
蘇念星見他要走,叫住他。
衰仔雲脊背僵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傻呆呆回頭。
蘇念星走到他對麵,“你要不要請我算一卦?”
衰仔雲眼睛一亮,結結巴巴問,“可……可以嗎?”
蘇念星頷首,“當然可以。我想看看你這麼倒黴到底是怎麼回事。”
衰仔雲興奮得臉頰通紅,因為常年悶在屋裡,他皮膚有點蒼白,像紙一樣,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衰仔雲搓著手正準備問她怎麼算,突然村民們齊齊往這邊趕來,看到蘇念星,他們圍過來詢問情況,“電視上播的是真的嗎?真的是金阿婆殺的人?”
雖然之前金阿婆被抓走,但大家還是不敢相信。鄉裡鄉親一塊住了幾十年,金阿婆脾氣確實臭了點,但是大家無冤無仇,她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而且還有舟舟這個孩子。
蘇念星點頭,“是真的。她自己都認罪了。”
村民們氣得說不出話,一個個想罵娘。
而那些死者家屬卻是嚎啕大哭,嘴裡罵著她根本聽不懂的客家語。看他們鼓起的血管,赤紅的雙眼,崩潰的哭泣,可見他們有多難以接受這個結果。
不說蘇念星這個外人聽著有多難過,這些村民們一個個都紅了眼圈。太可惡了。就因為嫉妒就殺人。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理由。
族長聞訊趕過來安撫家屬,讓村民們送他們回去。
族長代表這些人向梁督察和蘇念星道謝。
衰仔雲怯怯地湊過來,蘇念星示意他明天過來找她,“我今天太累了,算不出來。”
衰仔雲也不急於一時,點頭應了。
回到農家樂,之前的客人都走了,院子裡靜悄悄的,蘇念星和梁督察並排躺在竹椅上看著頭頂的星星。
“梁安博,這次真的多虧你。我最近學相麵都有些迷糊了。有些準有些不準,已經不自信了。多虧你幫我理清楚。”
梁督察見她這麼客氣,跟著笑起來,“其實我們警察也是有超能力的。”
蘇念星挑眉,“當真?”
梁督察頷首,“我們警察根據多年的判案經驗和對凶手麵目的觀察,可以確定哪些嫌疑犯才是凶手。但是很多時候知道他是凶手也不一定能給他定罪。”
“為何?”
“證據不足。找不到證據就定不了罪。如果碰上心思縝密的凶手,找不到證據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逃脫法律的製裁。”梁督察說話聲音悶悶的。
“我隻查了天,就覺得好累。你們查一起凶殺案要查半年一個月,其中的艱辛難以想像。”蘇念星少有多愁善感的時候,她這人有點隨遇而安。當富二代時,她就沒心沒肺快樂地活。穿成黑戶,她就努力適應這個世界。
因為有金手指,她穿越以來,雖然也遇到許多難纏的求卦者,但是都很順利算完。但這次全村人都是嫌疑人,她就開始麻爪,不知該給誰算卦才好。尤其這些死者都有最在意的事或人,死前並沒留下凶手信息。甚至是死者的親屬,他們也有自己在意的事,給她的算卦帶來難度。
她還有金手指呢,但是這些警察沒有。他們隻能采用最笨的方法,大海撈針篩選嫌疑人。
梁安博卻不覺得累,“有許多警察在剛入職時熱血沸騰,一心想著匡扶正義,但是當了幾年警探後,熱心都被磨沒了。不是他們不願吃苦,而是他們花了半年一年調查,到最後卻發現根本不能給凶手定罪,那才是最痛苦的。”
蘇念星坐起來,鄭重其事看著他,“梁安博,我為我以前的惡劣態度道歉。你們真的很棒!對得起身上穿的這身警服。”
人大概真的做過警探的工作才能理解當警察有多難。
梁督察被她說得不好意思,“其實也沒什麼。這隻是我的本職工作。”他歎了口氣,“人性真的很複雜。其實你沒有進警隊也好,你心思太過純淨,不適合接觸太多陰暗麵。”
蘇念星側頭看著他,“我哪有你想得那麼天真。”
梁督察見她鼓著腮幫子瞪大雙眼,再配上這身淺綠的上衣像極了小青蛙,他忍俊不禁,“好好好,你不是天真,你隻是沒經過事。”
蘇念星見他這麼快就妥協,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我隻是沒想到殺人理由這麼離譜,就因為嫉妒……”
梁督察卻收了笑臉,“其實這個理由很靠譜的。人有七情六欲,會因為欲望而殺人,也會因為情緒而殺人。你覺得離譜是因為你沒見過更離譜的。”
蘇念星都不可置信了,“還有更離譜的?”
“你見過有人因為港幣而殺人嗎?”梁督察講述他曾經辦過的一起案子,有個後生仔手頭沒錢,於是夜黑風高當街搶劫,他搶的也是窮人,兜裡隻有港幣,那是對方一天的夥食費,兩人起了爭執,後生仔惱羞成怒撿起地上的板磚拍死對方。
蘇念星久久不語。
梁督察側頭時,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居然睡著了。她側顏安靜乖巧,像極了孩子。說她天真,真的半點不誇張,他一個大男人就睡在她旁邊,她居然就這麼放心睡著了。
梁督察走到她旁邊,看著她因為勞累打起小呼嚕,情不自禁彎起嘴角,墨色的眸子流動著點點星光,蘊含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他攬住她的腰將她抱起,卻發現她因為睡得太熟失去重心腦袋歪到他手肘處,他坐下來,讓她的腦袋重新靠在他肩膀,她的臉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臉上的絨毛和嫣紅的嘴唇。
他收回視線,抱起她,大步走上樓。
想到她這幾天為了找凶手,在村裡來回溜達,以致走路姿勢開始僵硬。他沒有第一時間先離開,坐到床邊給她揉了揉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