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昏暗的水泥堆砌的磚房, 窗戶被木頭封死,隻有門口大片亮光照進屋內,屋內漆黑且潮濕, 肆意堆放著雜物, 牆壁因為過於潮濕牆皮脫落長著青苔。
一道噠噠噠的聲音由遠及近, 男人乾瘦的身影慢慢步入這道破舊的門。
蘇念星看到了梁督察,他此時被困在籠子裡,腦袋昏昏沉沉斜靠在柵欄。
男人蹲下身, 門口一束光折射到他臉上, 蘇念星終於看清他的五官, 正是香江第一通緝犯葉勝天。他在欣賞自己的作品, 打量著籠裡的男人,見對方沒有醒,他似乎有些不耐煩, 拿著地上的一截鋼管重重朝柵欄敲擊幾下,刺耳的哐哐聲將睡夢中的男人驚醒。手指被擊中後傳來的刺痛讓梁督察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處境不妙。
他環顧四周, 想找出生路卻發現這道鐵門都是大拇指粗的鋼筋焊接, 想要掰斷那是癡人說夢。除非用鑰匙打開。而鑰匙一定在葉勝天手裡。
葉勝天那凶狠的五官帶了幾分誘惑,“梁警官?隻要你告訴我是誰發現了羅標, 我就放你走。我這人說話算話。你看我說你跟我們走, 我就把你妹妹放了,她完好無損, 還能去警署報案。”
梁督察看著他, “我之前跟你說過是臥底,難道你還想我出賣自己的兄弟?”
葉勝天哂笑一聲,“梁警官,明人不說暗話。你很聰明, 我之前確實被你糊住,但是我在牢裡翻來覆去想了許久怎麼都覺得不對勁。羅標那個狗鼻子,天生對警察敏感,他不可能認不出臥底。我逃出來花了大價錢問了一圈人,終於讓我得到一條有用消息,抓我的一百萬花紅被你領走大部分。如果臥底真的立了大功,為什麼領花紅的人會是你?”
梁督察定定看著他,兩人似乎在進行無聲的較量,好半天梁督察低頭認輸,“我小看你了。對!沒錯!是我當初騙了你。根本沒有臥底,是我自己在監視嫌疑犯,看到了羅標,察覺出不對,問了軍裝警,直覺告訴我有蹊蹺,所以提前做了埋伏。”
葉勝天卻是失望歎了口氣,“你還是不肯跟我說實話!你們警察就這麼不講信用嗎?我已經把我搶的錢都給了你們,你們卻不講信用!”
他似乎沒了耐心,把玩手裡的槍對著梁督察的頭,“說!”
梁督察雙眼直視他,嘴巴緊緊抿著,一句都不肯回答。
站在他身邊的高個子男人見梁督察是個硬茬子,勸道,“葉哥,關他兩天就老實了。”
葉勝天收起槍,嘴角勾起一抹惡意的微笑,他手指翻飛轉了轉槍,“行!我倒要看看你骨頭到底有多硬!”
唯一的亮光被關,房間重新陷入黑暗。
蘇念星收回手,對上眾人焦急的眼神,她不知該怎麼說。這些人的對話沒有任何有用信息。唯一可以看到外麵的門口卻隻有樹木,看不清地標,隻能猜出來這是鄉下。
蘇念星還是頭一次碰到這麼棘手的情況,這已經不能稱之為卦象了,她能看到的視頻就是正在發生的事,等同於實時監控。
“我算不出地點,隻能他此時此刻沒有遭受虐待。我算出有五個人劫匪。其中一人確定是葉勝天,還有一個額角有道長長疤痕大概有十厘米。”另外三人站在黑影裡,背對著門,她壓根看不清長相。
“雅靜已經做過畫像測寫了。我們已經鎖定五個劫匪的身份。但是他們到底在哪裡呢?”大林怎麼也沒想到大師關鍵時刻掉鏈子。他拍著椅背,忍不住爆粗口。
張正博、關淑惠和梁雅靜臉上也寫滿失望。
蘇念星咬著牙,又開始扔六爻金錢卦。卦象隻能看出他人沒事,看不出更多有用信息。
她測字,可以算出是西南位置,更具體的藏身之地就算不出來了。
她最後開始看梁雅靜的麵相,隻關注她的親人方麵,“你哥此次驚險,但是可以逢凶化吉,他的生命線很長。”
生命線並不代表一個人真能活到那麼長歲數。尤其梁督察這次遇到的是綁匪,屬於意外,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梁雅靜苦笑,這算是壞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張正博之前看她算過那麼多凶手,每次都能給出具體位置,他有些急了,“這次為什麼不行?西南這個範圍太大了。”
“你是不是怕我們把你會算凶手的事說出去?”大林口不擇言起來,“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如果誰敢泄露出去,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端端的發起毒誓,蘇念星嚇了一跳,“真不是!我真的已經儘力了。”她難道不想救梁督察嗎?她是根本算不出來。
之前都能算出來是因為她根據視頻裡的談話內容或是四周的布置以及人物,可以判斷出來。這個屋子密不透風,窗戶都被封死,還用個鐵籠子關起來。談話記錄更是不涉及地點。
“可是你以前算卦不是這樣的。”關淑惠也覺得這不是她真實算卦水平。
梁雅靜之前不知道蘇念星可以算出凶手,她一直以為蘇念星最擅長姻緣,聽到三人的話,關心哥哥占了上峰,握住蘇念星的手,“我保證!我絕對不會暴露你的秘密。你救的是我哥,你算出他的位置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害你!求求你!你救救我哥吧。”
四雙眼睛用乞求又帶著懷疑的眼神盯著,蘇念星沒想到自己會被他們懷疑,她總算明白梁督察之前給她的忠告,不要算得太準,要不然她會被信徒當成神。這些人何嘗不是把她當成算無遺策的神了呢。
“我……”她還沒說完,張正博心急口快道,“你知道其實你拿不到一百萬獎金嗎?抓葉勝天是我們全組和狙擊手一起出力,所有人一起論功行賞。你隻能拿到六十萬。是梁sir拿出神勇獎金把錢補上,就連稅都是他交的。你拿的是稅後淨得!”
香江獎金也要交稅,而且稅率不低。最高可達20%。
蘇念星驚訝張大嘴巴,“啊?”
她一直以為一百萬懸賞是稅後,原來是稅前嗎?
梁雅靜見大家打感情牌,她也有話要講,“你租的房子是我哥特地裝修給你住的。我回來前就跟他說要跟他一起住,他怎麼可能突然幫我裝修房子。還有為了提前收回房子,他還賠給原先的租戶兩個月租金。我哥說你是川省人,就一直偷偷練習擔擔麵,我有半個月都吃他練習的失敗品,你們川省的菜又辣又麻,我有好幾天嗓子都沒知覺。後來我哥說你喜歡吃京菜,又找個京菜大廚練廚藝。我也不求你喜歡他。你幫我救他出來,好不好?!”
蘇念星心臟一陣刺痛,就好像心口被人種下一圈鋒利的釘子,時不時就有人重重錘擊,劇烈的疼蔓延到指尖,她幾乎不敢直視這四人的眼睛,她的耳畔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好像什麼聲音都聽不見,隻剩下梁安博那張俊逸的臉。
她雙手捂住臉,第一次對自己生出埋怨。為什麼她學了那麼多,連個地址都算不出來!
看見她這樣,梁雅靜一直握著她的手突然鬆開,改為握著方向盤,但是太過用力,指節泛白。
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不是在搪塞大家,她這次是真的不靈了。
“梁sir失蹤還沒有向外公布,不如我們找公共關係科協助?”大林等不下去了。
張正博卻攔住他,“張sir肯定不同意。本來葉勝天就在警方通緝名單裡,現在梁sir還被他們綁架,傳出去一定會引起市民恐慌。肯定會有許多人懷疑我們警方的實力。”
連警察都能被綁走,可見警察有多無用。媒體才不報道梁sir是為了保護妹妹才會被綁。他們隻想報道市民愛看的部分。
“那該怎麼辦?”關淑惠急得額頭冒汗。
蘇念星抬起頭,擦乾眼淚,扭頭看向梁雅靜,“你能不能靜下心想,不要想你哥現在處境如何。你多想想如果他這次沒有得救,會是什麼處境?”
蘇念星早就發現自己的金手指有個奇特的地方,它可以隨著求卦者的心態變化而改變。最妙的是一天之內,她反複算同一個人隻被計算一次。
眾人驚呆了,“啊?”
梁sir沒有得救,還能是什麼處境?葉勝天那麼恨梁sir,他怎麼可能會放過梁sir。她這是讓雅靜自己嚇自己嗎?
梁雅靜嚇得麵色慘白,但還是硬著頭皮點頭,“我試試!”
她閉眼苦想,蘇念星握住她的手反複看視頻。
黑黢黢的屋內,伸不見五指,要不是偶爾有鐵鏈晃動的聲響,她真要以為她的金手指失靈了。
張正博見梁雅靜因為想像太過慘烈,額頭冒汗,他打了寒顫,打開車門走下去。
大林追出來,“你去哪?”
張正博頭也不回調頭往警署方向走,“我去找張sir,讓他找報業配合找線索。”
雖然希望渺茫,但是也好過一直坐在車裡乾等。
關淑惠也追出來,“我也一塊去。”
這樁案子是他們負責的,但是往常他們都是在梁sir的指揮下找線索,現在卻是他們單打獨鬥,就像沒頭蒼蠅似地亂轉。
蘇念星和梁雅靜一直待在吉普車,餓了就到冰室買一份碟頭飯。
一直到夜裡23點,卦象始終沒有變化,葉勝天也如他所說再也沒有打開那道門。
心理學家早就做過類似的實驗,具體叫“感覺剝奪實驗”。在密閉的環境裡隻允許你吃喝拉撒睡,其他什麼都不允許,沒有幾個人能堅持到72小時。
如果葉勝天真如他所說,將梁督察關兩天,梁督察的精神狀態一定會遭受摧殘。
車門被打開,蘇念星下意識擰眉看去,大林幾個垂頭喪氣回來了。
看他們這表情就猜到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但梁雅靜還是報最後一絲希望,“怎麼樣?”
大林搖頭,“不行!張sir不同意通報媒體。O記早就出過懸賞令,市民好不容易將這事遺忘,不能再提醒他們。”
之前葉勝天重出江湖再度搶劫,各大報業嘲諷香江警隊無能,市民更是站在警署門口遊行示威。警隊遭受很大壓力。現在告訴市民,警察也被綁了。警隊還有公信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