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 經曆一係列繁複的祭天、冊封儀式,明萊終於正式成為盛國的親王。
雪氏一族的嫡係除了雪瑞生就隻剩下明萊,明萊也是盛國獨一無二的親王。
跟著雪瑞生認識了大大小小的宗親, 又舉辦了幾場宴會, 明萊身心俱憊,隻想回梨月宮睡覺。
皇族的規矩本就多,隻有他和雪瑞生兩個人的時候還好, 他想乾什麼就乾什麼,想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可是到了宗親臣子麵前,一切就不一樣了,他不能稱呼雪瑞生“兄長”, 要稱呼“陛下”、或者“皇兄”, 也不能自稱“我”, 要自稱“臣弟”。
每次明萊反應不過來, 喊了一句“兄長”,或者自稱了“我”,就會有大臣看過來,並糾正他的稱呼。
明萊心底歎了一聲,他一隻手撐著腮, 看似在欣賞麵前舞姬, 實則目光呆滯, 心神早已不知飄去了哪裡。
坐在上方的雪瑞生放下酒盞,對身旁內侍說了幾句,然後看向左下方的明萊。
內侍領命,走到明萊身邊,微微彎腰道:“殿下, 陛下問您,可是覺得無趣?若是覺得無趣,殿下您可自行回宮,不用擔心這邊。”
明萊眨了眨眼,回過神,他道:“你告訴兄長,我沒事,就是有些困,但還熬得住。”
宴會上這麼多大臣,他就是獨攬大權的親王,也不能就這麼拋下眾人回宮,這跟把把柄遞給彆人有什麼區彆?
明萊可不想被這些大臣參一本,說他目中無人,狂妄自大,不配為親王。
雪瑞生雖然是皇帝,但護得了他一時,卻護不了他一世,明萊沒忘記,這是個神權至上的國家,在背後做決定的永遠是大國師。
想到大國師,明萊就想起自己前兩天在花園假山聽到的牆角,居然有宮女聚在一起說大國師喜歡他,他們二人早已暗生情緒,明萊聽得荒謬至極,要不是怕嚇到這幾個宮女,他真想親自現身打破謠言。
什麼大國師喜歡他,什麼他們二人早已暗生情緒,都是假的!假的!
明萊知道謠言很離譜,但他沒想到會這麼離譜,仔細算來,他跟大國師見麵的次數僅有一掌之數,他們甚至沒有私底下見過麵,就這樣,宮裡還傳出了這樣的謠言。
明萊隻能說,謠言止於智者。
就算大國師喜歡他,他也絕不可能喜歡大國師!他才不會喜歡惡神!
而且,他是要等玉鬥的!
得了明萊回話,內侍又回到了雪瑞生身邊。
一舞畢,又有歌姬抱著琵琶款步上前,明萊聽著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琵琶聲,勉強有了點精神。
宴會到亥時,歌姬退下,雪瑞生發表講話,說了什麼困得睜不開眼的明萊沒聽清,但好歹是結束了。
半夢半醒之間,明萊聽到有人在他身邊說話,是低沉帶著些許歎息的聲音。
明萊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這時候他才發現,宴會上所有人都離開了,整座大殿隻剩下雪瑞生跟他兩個人。
他側過頭,看向坐在他身邊一襲玄色朝服的雪瑞生:“哥哥。”
脫口而出的瞬間,明萊暗道一聲糟糕,喊殷家寶喊順口了。
雪瑞生微微一怔,顯然是沒有人對他喊過“哥哥”兩個字。
也是,誰又敢當麵喊他“哥哥”,畢竟再怎麼樣,雪瑞生也是一國之君。
“還起得來嗎?”
雪瑞生起身,向明萊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長而節骨分明,拇指上一隻玉扳指,溫和有禮中又帶著克製。
明萊正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腿有些麻,脖頸也酸痛得很,好似睡了一整晚高枕頭一樣。
他心道,果然不能在宴會上假寐,看他的腿和脖頸都成什麼樣了。
明萊將一隻手搭到雪瑞生手上,借力起身,他勉力站直,緩了緩腿部的麻,才道:“謝謝兄長。”
“我讓人準備了攆轎,就在外麵,夜深,回去早點睡。”
“是,”明萊轉過身,想了想又回過頭:“兄長你也要早點睡。”
雪瑞生可比他辛苦多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開朝會,處理各種國事,而他每天睡到自然醒,看看書、喝喝茶,一天就這麼過去。
九月是盛國最炎熱的一個月份,每天不到辰時赤輪就掛到天上,戌時才肯落下,熱得人苦不堪言。
明萊雖人在梨月宮中,卻也聽到了其他宮的許多抱怨,說今年不知怎麼的,熱得仿佛碳烤一般,再這樣下去,怕是人都要熱沒了。
明萊知道,這樣的天氣最容易中暑,而一旦重度中暑引發休克,就會危及性命。他想了想,決定找個時間下場大雨,降低溫度。
“兄長今日去軍營了嗎?”
明萊坐在榻上,他問前來傳話的內侍。
內侍恭敬回答:“陛下今日要與大國師、眾大臣商議國事。”
明萊失望了一下,雪瑞生不去軍營,他要怎麼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降雨。
然而聽到“大國師”這三個字,他心思又活絡起來,如果他記得沒錯,觀星台上有結界,如果他在上麵降雨,雪瑞生絕想不到是他。
……可是如今大國師回來,觀星台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
明萊眼珠滴溜一轉,想到了一個絕世好辦法。
上次大國師送了他一塊靈玉,他還沒有回贈禮物呢。有來有回,才是交往之道。
內侍離開,明萊起身往內殿走,他搬出幾個錦匣,一一打開,挑選禮物。
匣子裡有很多珍寶,紅珊瑚珠、月明珠、各種玉佩、金銀美玉,他從中挑了一塊玉佩,關上匣子,又選了一個檀木盒子,將玉佩放進去。
大國師送他玉佩,他也回贈大國師玉佩,完美。
明萊捧著檀木盒子往殿外走,玉竹看見,奇怪地道:“殿下,您這是要去哪裡?”
“我要去觀星台,今晚可能要晚點回來。”
觀星台!!
玉竹瞳孔一縮,殿下去觀星台做什麼,跟大國師幽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