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之年(2 / 2)

招惹春光 彆漾 8804 字 6個月前

也正因如此,圍牆修得比平常的都要低矮一些。

祝驚初鬼迷心竅地點了頭。

有人找來兩條高凳疊在一起,她費了好半天夯吃夯吃爬上牆,一轉頭,卻對上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江渙不知幾時察覺到他們的動靜,小白楊似的杵在院子正中,正靜默地看著她狗爬式的姿勢。

做賊心虛。

祝驚初咧嘴乾笑兩聲,抬起手想打聲招呼掩飾尷尬,卻全然忘了自己半個身子還騎在牆上。

一抬手,重心猛地向內傾斜,她本能抻腳想勾住點兒什麼,可接連陰雨天,牆麵濕滑,她這一動,直接朝地麵自由落體。

“砰”的一聲,沉悶而滯重。

祝驚初摔懵了,愣是呆了好幾秒,等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手掌根火辣辣的痛感,才“哇”的一聲哭出來。

江爺爺恰在此時趕回家,王小胖等人怕被牽連,忙作鳥獸散。

“哎喲,怎麼了這是?”江爺爺讓江渙開了門,疾步過去,一把將祝驚初撈起來。

從頭到尾,江渙都隻是漠然看著,沒有絲毫施以援手的意思。

祝驚初哭得更大聲了。

所幸江爺爺的菜園打理得勤,前兩天才翻了一次土,泥地鬆軟,她沒傷到骨頭,隻在手掌和膝蓋有些不同程度的擦傷和淤青。

相較而言,被她壓塌了的那塊菜地傷亡更加慘重。

江爺爺安撫好她,問:“小祝,怎麼會從這裡摔下來呢?這多危險啊。”

祝驚初一把鼻涕一把淚,抽噎著剛想答話,餘光瞥見了江渙冷漠轉身的背影。

她顫顫地抬起手,指著江渙離開的方向:“他、他不開門,還說讓,嗝,讓我……”

她打了個哭嗝,覺得自己當眾出糗,確實有部分是江渙的責任,愈發覺得委屈。

於是信口胡謅起來,眼都沒眨一下:“讓我有本事就,就翻牆。”

聽她說完,江爺爺重重地皺了下眉頭:“小江!”

江渙頓住腳。

其實早在祝驚初睜眼說瞎話的時候,他就放慢了腳步。

“你怎麼能這樣對彆的小朋友?”江爺爺的語氣是少見的嚴厲,他衝江渙指了指一旁光禿禿的黃桷樹,“過去,站那兒反省。”

隨後牽起祝驚初,進屋給她找毛巾擦洗衣服上的泥濘。

祝驚初得以揚眉吐氣,和江渙擦肩而過的刹那,還想衝他吐吐舌頭。

可男孩漂亮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既沒有委屈,也沒有憤怒。

他甚至沒有辯解一句,隻兀自走向黃桷樹。

不知是出於心虛還是彆的什麼,祝驚初挑釁的表情原地凝固,看起來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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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但那一摔,祝驚初被泥水泅濕了衣褲,回去沒多久就風寒感冒,高燒到38.6℃。

她發燒那兩天,陸蔓擔心得不行,寸步不離地在床前守著她,早餐店都沒開。

好在祝驚初身體底子不錯,打了兩針後就開始退燒,隻是食欲不振,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

陸蔓變著法兒給她做吃的,這天給她煲的是牛肉青菜粥。

祝驚初看到青菜,想起了江爺爺被她壓扁的菜圃,再自然地想到了江渙。

想到江渙,就想起了他那張冷冰冰的臉,仿佛天生就不會笑。

她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媽媽,江渙到底遇到了什麼很難過的事兒啊?”

陸蔓一怔,替她掖緊腿邊的被子,嗔怪道:“你這孩子,怎麼就跟人家小江過不去?”

她當然知道祝驚初翻牆跌到人家院子裡的事兒,但陸蔓不是不講理的人,也知道自家女兒的淘氣,在江爺爺賠禮道歉時,反倒覺得不好意思。

眼下,祝驚初主動問起,她也沒打算隱瞞,輕歎口氣,儘量揀祝驚初那個年紀聽得懂的話說。

她問:“你記得江爺爺的兒子嗎?”

祝驚初點頭。

滄白路上的老鄰居都知道,江家培養出個飛行員,這也是最令江爺爺引以為傲的一件事。

跟著大人看閱兵典禮時,祝驚初曾指著電視機上穿白色軍服的人過,江爺爺的兒子是不是也在裡麵。

陸蔓笑了笑,說江爺爺的兒子是開那種載很多人的飛機,所以每逢寒暑年節這種出行高峰期都忙得很,隻能淡季抽空回來。

淡季時,祝驚初在上學,所以她雖然知道有這麼個人,卻對他並沒有什麼印象,就更彆說江渙了。

陸蔓又是一聲輕歎:“前不久,他開的飛機失事了。”

“什麼叫失事?”

“就是,像撞車那樣,飛機撞到山,撞壞了。”

“開飛機的叔叔呢,死了嗎?”

陸蔓“嗯”了聲:“不止是他,飛機上的那些人,也都死了。”

祝驚初眨巴眨巴眼:“那……他媽媽呢?”

陸蔓搖了搖頭,不曉得是不知道,還是不願說。

祝驚初也沒再追問,聽到的這些已經夠她消化好久。

好半晌,她都沒能說出一個字。

江爺爺沒騙她,這的確是一件很令人難過的事。

那江渙那樣的態度,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祝驚初想起被江爺爺罰站反省時,那張毫無波瀾的臉,忽然覺得有點兒愧疚。

她糾結了好久,最後決定等病好了,就去找江爺爺坦白自己撒謊的事。

沒想到,病好了出門的第一時間,就聽到江渙還在受罰的消息。

祝驚初的良心都快漏風了,不等王小胖說完,掄圓了腿就往江家跑。

“哎,彆走啊,我還沒說完!”王小胖在身後喊,“小霸王我還借你!但我們不要找江渙玩兒了,他媽媽是神經病……”

可惜,祝驚初早已竄出八百米遠,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他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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