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2 / 2)

周玠沒有開車離開,隻是看著她的背影,他拿出一包煙來,點燃後深吸一口。似是被煙嗆到,他猛烈的咳嗽兩聲,直到陸萍萍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見,周玠才將煙熄滅,發動車子離開。

陸老爺正在書房整理賬本,也許,是時候離開了。

他曾將大筆的錢存放在美國的花旗銀行,就是擔心戰亂會影響到一家人的生活。

萍萍馬上要上大學了,或許在美國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陸老爺知道,他所做的事若是暴露了,新政府不會放過他,更不會放過他的家人。新政府對紅色恨之入骨,隻要誰與紅色粘上關係,誰便犯了不可饒恕的重罪。

陸老爺幫助紅色運送藥材,整整十年,從抗戰時期到現在。雖然他做事小心謹慎,但這世上又哪有秘密可言。

他從不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是錯事,大家都是中國人,紅色也曾英勇抗日。陸老爺唯一擔心的是連累到自己的家人。

陸萍萍問了傭人,他的父親正在書房裡。

她推開門,陸老爺的思緒被打斷,抬頭望見是自己的女兒。他低頭將桌子上的賬本都收進抽屜裡鎖好。

陸萍萍有些好奇,問道:“爹,那是什麼?連我都不能看嗎?”

陸老爺笑著道:“就是些賬本,你一個孩子,看也看不懂。說吧,來書房找爹有什麼事?”

陸萍萍坐在椅子上,歎了口氣道:“爹,周玠哥哥今天來學校門口找我。”

陸老爺一聽,表情立馬變得嚴肅起來,氣憤道:“他來找你做什麼?萍萍,下次彆搭理他。”

陸萍萍用手托著自己的臉,望著陸老爺道:“他說想跟我聊聊,還說會取消認親宴。爹,我有些害怕,他說話時,眼神很凶。”

陸老爺冷哼一聲,隨即安慰道:“萍萍,不必怕他,就算他毀了認親宴也沒有用。爹打算帶著你跟你娘一起去美國生活,想來,你倒也不必再認他為哥哥。等去了美國,這邊雜七雜八的事便沒有必要再去理會。”

陸萍萍立馬坐直了身子,她趕忙問道:“去美國?為什麼?我們不能一直待在哈爾濱嗎?”

陸老爺沒法告訴她真像,便說:“時局動蕩,內戰不斷,沈陽已經失守,哈爾濱現在很危險。萍萍,在哪裡生活都是一樣的,爹會準備好一切,你不必擔心。”

陸萍萍想起今天早上,周靈跟她談起移民的事,沒想到,這麼快便成為了現實。

周靈正在學生組織同盟會會長家的地下室,他們點著一盞煤油燈,昏昏暗暗的燈光照耀著每個人的臉。

“周靈同誌,你的父親是新政府的財政局局長,你的哥哥是警察署的署長。你想清楚了嗎?你願意跟他們脫離關係嗎?”會長低聲問她。

周靈點頭:“我想清楚了,我們該建立一個更為公平的國家。我是我,我的家人是我的家人,我與他們的政治立場不同,也跟他們不一樣。”

會長點頭:“那好,同誌們,後天晚上九點,我們就在這裡集合。具體出發地還不能告訴你們,希望那時,我們都能安全離開。”

有革,命就會有犧牲,若是為了心中的理想與信念,那這犧牲便是值得的。

離出發的日子越近,周靈便越是忐忑。或許,她該跟萍萍道彆,給家人留下一封信。

周靈幾次望著陸萍萍欲言又止,組織再三叮囑,除了內部人員,跟誰也不能說。

陸萍萍也有話想對周靈說,她可能就要去美國了,她爹說等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簽證下來,他們一家便離開這。

她從小在哈爾濱長大,雖因戰亂輾轉過許多城市,可待的最久的便是哈爾濱。

這裡有陸萍萍所有美好的記憶,有她的親人朋友。

“靈靈,我有件事想告訴你,但你要保證,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陸萍萍還是決定要告訴周靈。

周靈是她最好的朋友,就像家人一樣,她們之間不該有秘密。

周靈用力的點點頭。

陸萍萍見四周沒人,才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我就要離開哈爾濱去美國了,我爹要帶我們一家去那裡生活。”

周靈一愣,是巧合嗎?她想說的也是這個,她也馬上要離開哈爾濱,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天地。

周靈抱住陸萍萍,隨後道:“美國很好,你去那裡我會祝福你,萍萍,也許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但人生漫長,我們以後肯定還會再見的。”

陸萍萍原本以為周靈會跟她鬨,會央求她不要走,可她沒有,她隻是平靜的祝福了她。

“我在這裡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好想把你一起帶走。對了,靈靈,你可以來美國念大學呀!這樣,咱們就又能在一起了。”陸萍萍興奮的建議道。

周靈搖了搖頭,隨後道:“萍萍,很抱歉,我不能去美國念書。其實,我也有件事想要告訴你。”

“我也要離開哈爾濱,就在兩天後,我不知道前麵的路是否平坦,但那確實是我想要走的路。”周靈望著陸萍萍,還是將此事告訴了她。

陸萍萍心中越發的傷感:“靈靈,能告訴我你要去哪嗎?”

周靈搖頭:“我不能說,萍萍,但你會幫我保密的,對嗎?”

陸萍萍點頭,兩人依偎在一起,珍惜與彼此最後的時光。

兩天後,在哈爾濱最大的飯店裡,周陸兩家正在舉辦盛大的認親宴。

這是和平飯店,常用來招待政要官員以及哈爾濱的富商名流。

周末,和平飯店的門口停滿了小汽車。周家是哈爾濱的新貴,父子倆都在新政府擔任要職。與之來往的都是達官顯貴,富商名流。

就連總統的大公子也特意派人來送了禮物,周家與陸家一起站在飯店的大廳裡迎接客人。

陸老爺雖對周家的所作所為不滿,卻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周家他得罪不起。

周局長穿著一身一身中山裝,他還不到五十歲,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對於退親這件事,他也覺得內疚,可家族要想得到長久的發展,那必定得有所犧牲。

好在陸老爺不僅沒有責怪他,還給了他許多慰藉。隻說是自己的女兒配不上他的兒子,取消婚約,反而是對彼此更好的選擇。

這話五分真五分假,周局長為了補償陸家,這才有了這場認親宴。

他特意搞得盛大隆重,就是為了向來這的人證明,周陸兩家的關係依舊親密。

“恭喜恭喜,周局長今日看著真是精神極了。”

“喜得千金,自然是滿臉的喜氣。”

陸老爺笑著作揖,邀請客人進去。

陸萍萍身穿一件淺藍色的裙子,她麵帶微笑,似是極為滿意這場認親宴。

宋雨霏也受邀參加,此時周太太正拉著她的手與她親密的說著話,宋雨霏在一旁笑著傾聽,兩人此時親密的宛如一對母女。

“我聽你舅舅說,你以前也在南京師範念過書。這就巧了,允之也在南京念過書。你們在南京時見過嗎?”周太太拉著的手,笑著調侃道。

宋雨霏臉頰微紅道:“沒有見過,伯母,我隻是聽周署長說過。他是個極厲害的人,能去南京念軍校,很了不起。”

周太太心裡對她更為滿意了:“你也很優秀,我要是有個這樣好的女兒,便是做夢都能笑醒。”

宋雨霏笑的更為燦爛,兩人你來我往的說著,倒是完全將陸萍萍晾在了一邊。

周靈坐在陸萍萍身旁,憤憤不平道:“我娘也真是的,明明是給你跟哥哥舉辦的認親宴,她一個勁的拉著宋雨霏做什麼。”

陸萍萍毫不在意,認得不過是乾親,誰都知道,這場認親宴是周家對陸家的補償。

想拉便拉吧,再過不久她就要去美國了,周家,總得再找一位滿意的兒媳。宋雨霏以前便喜歡周玠,說不定,真能如她所願。

“我想你娘應該是極為滿意那位宋小姐的,我在你哥哥的辦公室裡見過她,人生的漂亮,年紀也與你哥哥相仿。仔細想來,兩人倒也般配,你彆生氣了,說不準這位宋小姐就會成為你未來的嫂嫂。”陸萍萍捏著周靈圓潤的小臉,安慰道。

周靈歎了口氣,她這哪明明是在為萍萍這個傻子抱不平。等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才瓜熟蒂落,卻被隔壁家的豬給拱了,這讓她怎麼能高興得起來。

她是知道萍萍的,以往他的哥哥與哪位女孩走的近些,萍萍的心情都會低落好幾天。這次卻還在笑著安慰她,指不定心裡正在淌血呢。

可惜她今晚便要跟著組織離開,無法再去做些什麼。

正在台上唱歌的是上海著名的歌星王夢雲小姐。周老爺特意從上海將她請來,就是為了撐場子,活躍氣氛。

果不其然,她一開口,底下說話的聲音都小了不少。

“假惺惺,假惺惺

做人不要假惺惺,

你要看你就看

……”

王夢雲小姐歌聲動人,唱的也極為投入。她在台上擺動著自己的身體,身後的伴舞更是舞姿妖嬈。

陸萍萍覺得這歌詞頗為有意思,便跟著輕哼起來。

周太太聽了,皺起眉頭,太陽穴突突的跳,這唱的都是些什麼!

她眼神一瞥,瞧見陸萍萍拍著手跟著唱,嘴角微微翹起,眉眼動人心魄,心中更是惱火。

還好沒能結為親家,這女孩真是輕浮極了,不莊重!

周太太又瞧見周靈也坐在陸萍萍身旁,跟著她一起唱,兩人邊唱邊笑,更是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宋雨霏曾接受過軍統有關心理方麵的培訓,雖隻學了皮毛,卻也能看出周太太此時心中所想。

她觀察半天,投其所好道:“這歌唱的極為不妥,歌詞輕浮了些。”

周太太聽後大為讚同,越發慶幸自己的兒子沒能與那樣輕浮的女孩結婚。

“我聽著也覺得輕浮,還說是上海最紅的歌星,我看也不過如此。”周太太嫌棄道。

宋雨霏附和道:“我雖也接受了新式教育,但我娘曾教我,女孩子還是要溫婉矜持。這歌詞寫的過於露骨。”

周太太對她大為肯定,誇讚道:“你娘將你教的極好,你說的對,這樣的場合確實不該唱這種輕浮的歌。”

說完後,她將酒店的經理喊來,低聲囑咐了他幾句。經理顯得頗為為難,隨後更是勉強答應。

王夢雲小姐剛唱了兩首,正在興頭上。經理將她喊下台,低聲說了幾句。

王夢雲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她的歌哪裡不莊重了,整個上海都在唱,這哈爾濱還號稱是大城市。

“不必多說,下次請我來我也不來!替我轉告周先生,歌我就唱這兩首,但錢他得照付。”王夢雲冷著臉道。

經理在一旁一個勁的賠禮道歉,心裡卻在叫苦罵娘。

陸萍萍正聽到興頭上,王夢雲小姐卻下台不唱了。

眾人正納悶,過了會隻見一個戲班子上台唱起了戲,咿咿呀呀的,陸萍萍頓時沒了興致。

她不愛聽戲,便坐在椅子上跟周靈聊天。

“唱的好端端的,怎麼就走了。”陸萍萍不解道。

周靈也不知道,但這台上的戲班子她卻是認識的,這是她娘常去捧場的薛家班。

她有時也會陪母親一起去聽,雖也不愛聽。不過,她母親是極為喜歡的,有時一去就能待一整個下午。

周靈突然間明白了什麼,她四處張望著,果然見自己母親正眼睛也不眨的看著,嘴裡還在跟著哼。

宋雨霏其實也聽不懂,她抿嘴輕笑,像是極為欣賞。

“雨霏也愛聽戲呀?”周太太問她。

宋雨霏回答道:“有時會陪母親去聽,我覺得這戲曲挺有意思的。”

“這倒是巧了,年輕人裡倒是少有愛聽戲的。等下次,伯安約你跟你母親一起去聽。”周太太邀請她道。

“好,那伯母,咱們便一言為定。”宋雨霏笑著道。

客人已經到齊,認親宴到了**,周陸兩家的長輩坐在主賓席上,陸萍萍正在給周局長與周太太敬茶。

兩人將茶輕抿了一口,隨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遞給陸萍萍。

這便是改口費了,陸萍萍收下紅包,改口喊周太太與周局長為乾爹乾娘。

兩人笑著應了。

宋雨霏望著眼前這一幕,心中暗喜。陸萍萍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威脅,她跟周玠再也沒了可能。

周玠昨夜喝了許多酒,他曾去陸家樓下喊陸萍萍的名字,沒人應他。

陸老爺親自出來勸他,周玠固執的站在那,最後還是周局長親自來將他帶了回去。

兩人在書房大吵一架,周太太聽著眼皮直跳,幾次想衝進去勸丈夫與兒子。

“家族榮耀難道比您兒子的幸福還重要嗎?”

“你個混賬!我養你這麼大,就是為了讓你忤逆你老子的嗎?”

兩人越吵越激烈,周太太在門口聽著,不停的在書房門口徘徊,急得手心裡都是汗。

周玠推開書房的門,奪門而出,臉色陰沉。周局長喘著氣坐在椅子上,嘴裡還在罵他不孝子。

周老爺擔心他搗亂,特意讓管家派人看住他,連認親宴也沒讓他參加。

年輕時都是如此,總以為那虛無的情情愛愛勝過這世間一切。上了年紀才會懂,那不過都是些過眼雲煙罷了。

周局長眼見塵埃落定,連笑容都變得真切。

“這場認親宴不作數!”周玠高聲喊著,從門口走來。

眾人臉色大變,目光都投向他,賓客們在底下不停的竊竊私語。

周局長沉著臉道:“認親宴已經結束,該喝的茶,我跟你母親已經喝了。允之,從現在起,你就是萍萍的哥哥。”

陸老爺也勸道:“允之,以後便是一家人了。你不是也常念叨,萍萍就跟你的妹妹一樣。這也算是殊途同歸了,是值得高興的事。”

周玠望著他們,是啊,他們自然各個都高興。他想要得到的,就該自己努力去爭取。

“爹,娘,陸伯父,陸伯母。”周玠忽然跪在地上,神情嚴肅。

眾人被嚇了一跳。

“你這孩子,這是乾嘛?今天是萍萍的認親宴,你跪著像什麼話,還不快起來!”陸老爺勸道。

周玠抬頭,眼神堅定:“我有一事還未告知大家。”

“改天再說,允之,起來。”周局長不願讓外人看了笑話,他用眼神警告周玠。

周玠沒有起身,反而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彈:“萍萍與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也許此時,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骨肉,這場認親宴不能算。”

“你說什麼?!”陸老爺氣憤難忍,萍萍才多大,周玠就敢對她做出這樣無恥的事。

陸萍萍呆在了原地,周玠在胡說些什麼,夫妻之實?

陸太太聽後,雙手顫抖,茶杯掉落在地上。隨後,她雙眼一黑,竟是暈了過去。

“娘!”陸萍萍大聲喊著衝過去扶陸太太。

認親現場頓時亂做一團。

醫院裡,陸太太睜開眼睛,隻覺得腦袋發昏,氣血上湧。周玠竟敢對她的女兒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

陸萍萍跟陸老爺正在床邊坐著,兩人神情緊張,眼睛也不眨的盯著陸夫人。

“你們怎麼都在這,我這是怎麼了?”陸太太有氣無力的問道。

陸萍萍眼睛微紅,她剛哭過一場。陸萍萍在心裡懊惱,更後悔參加了今天荒唐至極的認親宴。如果不是因為這場認親宴,周玠也不至於會瘋狂到在酒店裡,當著眾人的麵胡說八道,這才將她的母親當場氣的昏了過去。

陸老爺見妻子清醒,趕忙喊來醫生。

陸夫人被護士攙扶著坐起來,醫生仔細的給她檢查身體,隨後道:“暫時沒有大礙,病人隻是一時受到嚴重的刺激,才會暈倒。”

陸萍萍聽後,越發的自責。她娘定是因為聽了周玠的胡言亂語,這才會暈倒。

醫生與護士離開後,病房裡隻剩下他們一家三口。

陸夫人一想起今日周玠所說的話,便胸口發悶。她氣憤難當,更害怕女兒真如周玠所說,做了那等錯事。

此時沒有外人,她表情嚴肅的望著自己的女兒,聲音虛弱地問道:“萍萍,現在隻有我跟你爹在。你老實告訴娘,周玠今日所說的話可是真的,你跟他,是不是真的有了夫妻之實?”

陸萍萍拚命搖頭,委屈道:“我沒有,周玠他胡說,我根本就沒有。”

陸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兒,沒有做過的事是絕對不會承認。她這放下心來,隨後心裡卻更為惱火。

周玠在認親宴上說出這樣的話,便是認定他們家萍萍隻能嫁給他了,此人真是狼子野心!張口便將萍萍逼入了絕境。

陸夫人猛烈的咳嗽了幾聲,隨後又問陸老爺:“周玠呢?他三言兩語便想毀了咱們的女兒,老爺,難道便要任由他造謠生事不成?”

陸老爺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周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想要逼的他將萍萍嫁給他。

這簡直是白日做夢!癡心妄想!

陸老爺輕輕地拍著妻子的後背,隨後安慰她道:“夫人莫氣,我便是死,也不會將萍萍嫁給他。再等幾日,美國簽證一下來,咱們便遠走高飛,看他還能如何。”

陸夫人知道名聲對一個女人的重要性,它能成就一個人,也能輕而易舉的毀了一個人。

今日來的都是哈爾濱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會,指不定流言已經傳的滿天飛。明天的哈爾濱報紙,陸夫人已經無法想象,她的女兒會遭受怎樣大的打擊。

陸萍萍被母親暈倒嚇到,此時內心惶惶不安。流言蜚語在她心中已然不重要,隻要母親身體安康便好。

周家,一場更大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當場麵一度混亂時,周玠本想跟著一起去醫院,卻被陸老爺怒斥著趕開。

他想開口解釋,卻望見陸萍萍憎惡的眼神。那是陸萍萍第一次用那樣的眼神看他,仿佛當他是令人厭惡的蚊蠅。

周局長強硬的將他帶走,飯店裡的賓客們今日看了一場大戲,離開飯店時還有人時不時的在討論。

“周陸兩家這唱的哪出戲,老子一邊認親,兒子又一邊說搞大了陸家大小姐的肚子。我剛才沒聽錯吧?周署長可是這樣說的?”

“沒錯,我當時就坐在賓客席的最前排,聽得真真的!周署長親口承認,與陸家大小姐有了夫妻之實,還說孩子也許已經在陸家大小姐的肚子裡了。”一人興奮道。

“那他們兩家還認什麼親啊,難怪將戲曲搬到台上唱,合著是為了應和長輩棒打鴛鴦。”

“那戲唱的倒是應景,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還能是誰家院?可不就是周家院陸家院嗎?”

幾位夫人在一旁小聲地嘟囔著,不時低笑幾聲,這笑聲恰好被剛從和平飯店走出來的周太太聽個正著。她被氣個仰倒,恨不得上前去撕了這些長舌婦的嘴!

周太太氣勢洶洶的衝上前去,卻望見了市長的夫人,守城司令官的太太。

這下,她有再大的火也不敢發,隻能在心裡生悶氣。周太太這才體會到陸夫人當時的心情,那是真恨不得也當場暈過去,不理世事。

幾人中有人隨意一瞥,瞧見她在後麵不遠處站著,陰沉著臉。那人趕忙咳嗽一聲,衝其他太太們使了個眼色,大家便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周局長回到家中,沒等走到書房,便端起客廳裡的古董花瓶用力的砸在地上。

傭人們各個都嚇得低著頭離開,周局長望著曾讓他驕傲無比的兒子,他實在是想不通,不過就是個女人罷了。

他養了二十三年,倒是養出了個癡情種。自他上任財政局局長以來,這是他最為丟臉的一天。

“你現在告訴我,你在飯店所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周局長沉著臉問他。

周玠早已做好了對抗父親的準備:“爹,話既是假的,也是真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周局長指著他問道。

周玠滿臉平靜的解釋道:“萍萍與我並沒有過夫妻之實,但我要娶她的心是真的。”

“你個畜牲!”周局長用力的扇了他一巴掌。

周靈看見了,上前阻止道:“爹,有話咱們好好說,您彆動手。”

周局長此時無法與自己的兒子好好說話,他見周玠依舊站在那裡,絲毫沒有半點悔過之心。

“我跟您說過,萍萍是我唯一想要娶的女孩。您不顧我的意願,一廂情願的安排了這場認親宴,就該料到會有這種結果。”周玠抬頭,語氣平淡。

周局長問道:“你是在怪我不成!難道是我讓綁匪綁架的陸萍萍嗎?你一意孤行,彆人會怎樣看待咱們家,怎樣看待你!你做事不計後果,今日因為你陸夫人當場昏倒,你以為他們還會將女兒嫁給你嗎?你這隻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平白讓外人看儘了笑話!”

周玠又一次的想起陸萍萍臨走前望向他的眼神,冰冷且厭惡。

“爹,這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幾年咱們家攀爬速度太快,背後樹敵不少,等著看咱們倒台的人可不少。您跟娘一心希望我娶一個,能祝我仕途平坦的女孩,好讓整個家族更進一步。”

“爹,便是不靠姻親關係,我也照樣能爬得更高,您該信我。”周玠解釋道。

周局長不想再聽下去,孩子的想法總是那樣的幼稚天真。新政府裡任職的,誰不是背靠大樹好乘涼。靠自己?那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出頭,人情交往之複雜不是他一個剛步入仕途不久的“孩子”能體會到的。

“明天一早,你便親自去陸家謝罪,求得陸家長輩的原諒。”周局長道。

周玠點了點頭,臉上的巴掌印微微泛紅。周局長望著,忽然間便泄了氣。

沈陽,師部臨時指揮所。

劉誌江已經兩天沒合眼,他與師部參謀長正在製定攻打哈爾濱的具體計劃。

沈陽已經被解放,等他們拿下哈爾濱,那整個東北的局勢便都活了。

王參謀長曾在東北念過講武堂,兩人不停的調整攻打方案,並定下了攻城日期。

“老蔣猖狂不了多久了,等拿下哈爾濱,咱們的布局便全活了。我看,離解放全中國已經不遠。走吧,老劉,跟我去喝幾杯。”王參謀長邀請他道。

劉誌江擺手拒絕:“我現在腦子裡都是打仗的事,我得把它倒一倒,你要喝,便去找旅長喝,他愛喝。”

王參謀長笑著離開,劉誌江身旁的警衛員陳冬撇嘴道:“這都是啥子人哦,您都兩天沒合眼了,還請您喝酒。”

劉誌江低頭將沙盤擺好,解釋道:“我們都是些大老粗,但也是你的首長,你個生瓜蛋子,倒是也敢管。”

陳冬剛入伍不久,一參軍便給劉誌江當了警衛員,處處關心劉誌江的身體。來之前,政治委員特意囑咐過他,一定要照顧好首長的身體,保護好首長。

陳冬一口便答應了,還用嘴立下了軍令狀。可誰知,來了後他才發現,這首長打仗是真不要命,總是帶頭向前衝鋒。

他衝過去想要保護首長,反而被他踹了一腳訓斥了一番,每次想起,他的屁股便隱隱作痛。

“倒是該給您找個婆姨,讓她管著您。”陳冬道。

劉誌江聽了笑著問他:“那你覺得,我該找個怎樣的婆姨?”

陳冬小心翼翼的望了眼劉誌江,隨後回答道:“我覺得,您該找個像馬嬸子那樣的。膀大腰圓,屁股翹,既能生孩子又能乾活的。”

劉誌江想了想,笑的更大聲了:“怕是你小子一天到晚的不思進取,儘想著娶媳婦這等美事了,快滾蛋!”

陳冬撇撇嘴,低著頭走到了門口站著。他就覺得馬嬸子那樣的好,都給馬大叔生了六個娃。他們住在鄉下那會,馬大嬸多能乾啊,又是做飯,又是喂牲口,就連地裡的農活也乾的好極了。

這樣好的女人首長都不想找,他還想找個什麼樣的,難不成還有比馬嬸子更能乾的女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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