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照不到陽光,空氣涼森森的,有些許細小灰塵在昏暗燈光下浮沉。
葉韶見曲泠不作聲,伸出胳膊撩起袖子給他看,細白的手腕在昏沉光線下白得刺眼。
“我中了寒毒。”她語氣平緩,“如果不每天貼著你,寒毒發作,我會死。”
葉韶以手腕內側貼了貼曲泠握劍的手,確實比他體溫更低一些。
“我隻是想活下去。”葉韶說。
這話說得真心實意,黑眸卸去了調侃笑意,安安靜靜地望著他。
曲泠微微一頓。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線條乾淨利落的唇線張了又合,最後沒有說話,隻將劍沉默收起。
葉韶靠在牆上,破天荒沒有插科打諢,目光沒什麼焦點地落在對麵的牆上。
曲泠關門的聲音很響。
葉韶一個人在走廊裡站了一會,等身上的戰栗平息,才伸手將劉海往後一撩。
頂著有些淩亂的發,她自言自語一般嗤笑出聲,“還挺沒素質。”
【到底誰沒素質啊。】係統看不下去了。
“我可沒想著要殺人。”葉韶走進房間,往床上一坐,“起碼我遵紀守法。”
“你開靜音模式哈,”她吩咐係統,“我睡會。後麵還得想辦法和男女主搭上線呢。”
來早了也不好,連劇本都沒有,全靠她自由發揮。
係統連忙安靜,過了一會葉韶睡熟了,它才反應過來。
明明它是甲方!為什麼要聽她指揮!
可是把葉韶吵起來,估計又要說那些怪話...係統覺得自己有點弱小可憐還無助。
葉韶夢見自己回到了現代,站在自己家房門前。
她推開房門。
家裡燈關著,空無一人。隻有在臥室那裡傳來細微的歌聲。
她走進去,和她記憶中的一般,臥室也冷冷清清的。
一個半挽著發的女人抱著懷裡的繈褓,坐在躺椅上輕聲哼著歌搖晃著。
葉韶往裡走,覺得渾身發冷。
走近了,女人渾然不覺,神色溫柔地望著懷裡的繈褓,仿佛這是她唯一的珍寶。
她站在女人身後,輕輕俯身下去。
隻見女人懷裡抱著的是一個笑容誇張的玩偶。
“小韶,媽媽最愛你了。”她聽見女人柔聲說著,在玩偶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冷氣一點點攀上葉韶的脊椎。
“你看,爸爸也在睡覺呢。”女人完全不覺得異樣,抱著玩偶起身來到床前,“我們去床上睡。”
葉韶目光追過去,溫馨的藍色被單裡,放著同樣笑容誇張的男性玩偶。
她如墜冰窟。
——“好冷!”葉韶猛然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冷不是因為夢見往事,而是因為自己確實在發抖。
“這鬼地方空調都不裝一個的?”她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軀體僵硬得過分。
定身一看,她的關節處結起一層薄薄的冰,覆蓋在細白的肌膚上,美得有些怪異。
這種事情不要啊!
葉韶直呼好家夥,也來不及考慮太多,直接跳進了陽台上的溫泉裡。
泉水溫熱,一下子緩解了葉韶的寒意,但是她有種預感,這隻是治標不治本。
“係統!這怎麼回事!”她連忙叫出係統。
【我也不知道!】係統也有點慌,【你快想想辦法!】
葉韶:?
“係統同誌,你這種工作精神是不可取的。”葉韶說,“不要推卸責任。”
挨了葉韶的批評,係統開動小腦筋,“要不,你現在翻牆過去?”
葉韶恨鐵不成鋼狀歎氣,“小同誌,這就是你另外一點不好了。”
“工作態度有了,但是業務能力也要提升上去。”
“你看看我現在像是能翻牆的樣子嗎?”
係統聽她聲音平靜無異樣,甚至還能開玩笑,仔細一看才發現她雖然半個身子浸在熱水裡,但脖頸已經結上了霜花。
葉韶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冰霜簌簌掉落,融化進溫泉裡。
熱氣氤氳間,葉韶往池壁一靠,笑道,“那就看曲泠同誌願不願意救人了。”
-
曲泠合衣半躺在床上,手隨意搭在屈起一條腿的膝蓋上,指節處站著一隻灰白色的小鳥。
雖然房間裡有溫泉,但一想到下午隔壁葉韶與店家說的話,就完全不想泡了。
人類的世界真可怕啊。
“少主!少主!”白色小鳥抖了抖羽毛,氣憤填膺道,“隔壁女人真是欺妖太甚!我在樹上都看得氣死了!”
“我們少主英姿勃發氣宇軒昂風流瀟灑,”說話一口氣有點長,它喘口氣,“居然被她叫老婆!”
曲泠沉默了片刻,低聲開口道,“沒有少主了。”
小鳥一呆。
“上任青丘之主死了,”曲泠聲音平緩,眸子卻很黯,“我就是青丘的主人。”
小鳥安靜下來。
流水聲潺潺,環繞在不算寬敞的屋子裡。月光搖曳著,落在曲泠的額發上,再墜進他暗金色的眼底。
小鳥梗了梗脖子,試圖轉移話題,“那女人就更不敬了!臣去讓她知道一下青丘的厲害!”
“就你?”曲泠終於笑了,用指尖彈了下小鳥的腦袋,“到時候她說怪話,你最先受不了。怎麼,你要去扯她頭花?”
一想到葉韶的怪話,曲泠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到底是怎樣的一方水土,才能養出這種女孩子啊。
但彆的不說,她正常講話的時候,眼睛還挺漂亮的。
好好一個小姑娘,隻可惜長了張嘴。
“少主!”小鳥發現新大陸一般叫起來,“您耳朵怎麼紅了!”
曲泠一驚,雪白狐耳瞬間從發間探出。細白絨毛覆蓋之下,看不出任何異樣。
“你看錯了。”曲泠淡定道。
“少主啊!!”小鳥痛心疾首,都沒注意到自己又叫回了少主,“您不要被那女人的美色所惑啊!”
“不可能,”曲泠這次臉都有點紅了,連忙彆開臉,“她能有小爺好看?!”
一君一臣爭執間,曲泠聽見了隱隱約約的求救聲。
聽著像是葉韶的。
狐耳一抖,曲泠猛然意識到這不是他的幻聽,而是真真切切從陽台那裡傳來的。
曲泠一下子坐起來,往陽台那裡看,彆是她卡在牆頭上了吧?
陽台空無一人,隻有她的求救聲越來越細弱,像是被人堵住了嗓子眼。
這麼狡猾,肯定是裝的。曲泠正打算躺回去,卻不期然想起葉韶臨走前和他說的。
“我隻是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