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泠今天第十三次偷看她的時候, 葉韶用力放下碗筷。瓷碗碰撞的動靜讓謝映不讚同地瞥了她一眼。
葉韶裝作沒看見謝映的不滿,隻把自己臉湊到曲泠麵前,“好看你就多看兩眼。”
曲泠被她的動作給嚇到了, 抱著碗筷往後仰了一下, 說話有點結巴,“你、你乾嘛。”
“讓你多看看。”葉韶翻了個白眼, 又往前湊了湊, “彆害羞啊老婆。”
少女語氣不太好, 嗬出來的氣息卻是香甜的,撩過曲泠的鼻尖。
曲泠又往後仰了些, 翹起的椅子腳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葉韶盯了曲泠一眼, 重新坐回去。
曲泠如釋重負般鬆口氣,趕快扒了兩口飯,抱著碗筷站起來,“我吃飽了。”
說著,就像是怕被誰攔住一樣,一閃身就跑沒影了。
隻留下宿棠月擔心的叮囑聲落在後頭, “剛吃完飯彆跑這麼快, 小心岔氣!”
葉韶轉頭望著曲泠倉皇逃竄的背影,很重地嘖了一聲,接著吃飯。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好幾天了。
“到年紀了。”謝映銳評。
每個男人, 在成熟之前肯定會有一段發神經的歲月。隻不過有些人到入土也沒完全成熟,把發神經貫穿了人生始終。
這種發神經的雅稱叫做“男人至死是少年”。
宿棠月笑著搖搖頭, 打趣道,“你以前也不這樣啊。”
“沒這麼明顯。”謝映表情很正經,但眼神也露出一絲懷念。
他又不是剛出生就是這幅冷冰冰的大師兄模樣的。十歲剛剛出頭的時候,他遇見了被掌門帶回來的宿棠月。
明明年紀比他還大個三四歲, 但是心智卻還像小孩一樣渾渾噩噩,吃不到糖就要哭,一個沒看住就往樹蔭下的濕泥裡鑽。
他總是板著一張小大人的臉,拉著宿棠月去河邊洗手,洗完手剝開一顆快要捂化的糖,塞到她嘴裡。
後麵發現宿棠月心智漸漸成熟,又因為一張如花嬌麵,有了很多新朋友,不再一直粘著他後。謝映沉默很久,一個人拎著劍去後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練了快三個月的劍,出來時自覺自己劍心圓滿,再也不會被外物所擾。
女人,隻會影響他拔劍的速度。
結果剛踏出後山,就看見宿棠月靠在大門口昏昏欲睡,懷裡抱著快要見底的糖果紙袋。
聽見他的腳步聲,宿棠月半夢半醒抬頭,見到是他就笑了,一雙小鹿眼滿是柔軟水光,“阿映。”
剛睡醒,宿棠月聲音也黏黏糊糊的,像在撒嬌一般把紙袋給他看,“我等了你好久,糖都要吃完了。”
謝映當時握劍的手一頓,然後心口驟然一鬆。
就這樣吧。劍修願賭服輸。
他把劍收好,朝宿棠月伸出手,“一起去買。”
心中柔軟情緒翻騰,謝映嘴角不由微微挑起,卻因為劍修的直覺,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他警惕地看向現在桌上最大的幺蛾子葉韶。
果然,小姑娘此刻都快要貼到宿棠月身上去了,一雙極其有欺騙性的漆黑杏眸亮晶晶地看著宿棠月。
他眉心一跳,那種不好的預感更強烈了。
“棠月姐姐,”葉韶在謝映警覺的視線中開口,“當時謝哥哥有做什麼傻事嗎?”
謝映瞳孔地震。
他沒來得及阻止,就聽宿棠月輕笑著懷念道,“啊,那時候的阿映啊。”
“他為了哄我洗手,先陪我在河邊玩了一個多時辰的泥巴。”
謝映鬆口氣,還好,雖然有點埋汰,但是問題不大。
“可是他玩的比我還開心,堆了一個應天宗模型出來。”宿棠月接著道,“下雨天還衝過去,拿靈力護著,不讓雨水把它衝塌。”
在葉韶逐漸猖狂的笑聲中,謝映差點捏斷筷子。
“謝哥哥,”葉韶夾起聲音,朝謝映豎起大拇指,“你好有匠人精神,更愛你了。”
謝映:手癢了,想打小孩。
葉韶清脆的笑聲像銀鈴一樣從窗戶飛出去,散在江城的初夏晚風裡。
葉家庭院裡,曲泠坐在湖邊,有一下沒一下拋著手裡的石子。
雪白狐耳偏了偏,捕捉到葉韶的笑音。
曲泠嘖了一聲,手腕一振,石子在水麵上劃出幾道優美的弧線,輕巧地跳遠了。
他盯著石子蕩起的漣漪,不知道為什麼更煩躁了。
索性又抓了一顆,這次直直扔進去。
水花四濺,池子裡水紋混亂碰撞,驚起幾條錦鯉,躍出水麵。
“少主。”沐白又飛出來,落在他肩膀上,“你為什麼躲著那個女人?”
“彆老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曲泠把手在水裡洗洗乾淨,“我沒躲。”
他側頭想了想,“隻是她心悅我,我怕她一直看著我,會更加不可自拔。”
啊,我這該死的魅力。
沐白在他肩膀上跳了跳,“那就收了她啊,左右也就是一個女人。”
“你這是什麼話。”曲泠好笑地捏住沐白的嘴,“不許說了。”
沐白被強製閉麥,可憐巴巴地用一雙豆豆眼看曲泠。
曲泠鬆手,順手從柳枝上折了一條細葉,放在嘴裡慢慢地嚼著。
“少主,為什麼不讓她喜歡你?”沐白還是想不通。
曲泠閉著眼睛,微苦的植物氣息在他唇齒間擴散,“因為做男人要有擔當。”
沐白:?
曲泠很認真給它解釋,“要先立業,再成家。我現在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不能耽誤人家女孩子。”
想了想,他還補充道,“而且現在青丘一片荒蕪,阿音過去也不習慣。”
她這麼嬌氣,少蓋一層被子都要感冒的體質,在現在的青丘大概都熬不到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