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 這幅長卷從落筆到構思,無一處不精巧,無一處不美。
花藤樹蔓飄搖翩躚, 藤花如深淺玉石, 墜在畫麵四角,花架下一麵石台, 晾墨痕未乾的畫作。
有女子身形纖細, 蒙著月色的清輝,於畫中現身。
她以指尖為筆,蘸月華為墨, 在花架上繪下大朵大朵的飽滿藤花。
明明是依托畫紙而生的畫中仙, 卻補完了整幅畫卷。
葉韶不自禁地伸出手, 與女子的指尖相觸, 沙沙的, 是紙張的觸感。
“是你畫的麼?”葉韶抬眼問。
崔之風卻含笑不答,轉身抬步, “走吧。”
突然,寒芒一閃, 濯月劍已經架在了崔之風的脖頸上,曲泠的聲音帶著克製的薄怒, “問你話呢, 回答。”
崔之風指間銀刀還沒來得及出鞘,就被狐尾掃落,銀針般的硬毛在他手背上剌出道道血痕。
崔之風無奈地笑, “建國姑娘。”
這狐狸怎麼就和她養的小狗一樣,都不用她指揮的,自己就知道咬人。
葉韶撓了撓臉。
她總是因為曲泠平時的缺心眼, 而忘記人家是原作裡毀天滅地大反派。
大反派嘛。好像都不講武德的。
“那...要不你先把他打一頓?”葉韶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等他把該招的都招了,咱們再接著走?”
崔之風:?
儘管他蒙著花手絹,但是葉韶還是能夠感覺他“你說的是人話嗎”的譴責眼神。
“乾什麼?”葉韶詫異,“人家練劍這麼久,不就是為了能夠不講道理嗎?”
她說的過於理直氣壯,以至於聽起來把“仗勢欺人”講得像是“行俠仗義”。
“而且怎麼看都覺得你和這裡有關係吧,”葉韶接著指指點點,“你要裝就裝像一點,不然會顯得我倆很呆。”
又不是玩解謎遊戲,隻能按照設定好的劇情走。現實生活中,她可以選擇把不懷好意的NPC暴揍一頓。
毆打NPC直至其吐露線索,人類所有的恐懼都來源於火力不足。
正暗爽呢,曲泠突然把劍一收,有點彆扭地蹭過來,柔軟狐尾勾勾搭搭繞上她的腕子,“阿音。”
葉韶:?
“你不打了?”她有點沒跟上腦回路。
“嗯。”曲泠點頭,心情很好的樣子,“我們先看看他怎麼表演。”
大聲密謀.jpg
崔之風笑得更無奈了,用盲杖指了指書房後的一個暗門,“似乎原先沒有這扇門。”
說罷,他率先轉身,推開那扇門。
曲泠狐尾勾勾纏纏,拉著葉韶也往前走,“反正我們兩個在一起,沒什麼好怕的。”
他把“我們”兩個字咬得很重。
走在最前麵的崔之風腳步一頓,隨後輕歎一聲。
原來是如此,他還挺好懂的。
然而葉韶並沒有感覺到這一點,她眯起眼睛望向曲泠背後。
曲泠:?
身後狐尾不自在地晃了晃,“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覺得這句話好像在插什麼死亡flag。”葉韶說。
——他像個戲台上的老將軍,背後插滿了旗子。
又開始說聽不懂的話了。曲泠微微皺眉。
突然,少女的甜香往他身前湊來,他下意識往後一仰,於是那甜香轉瞬即逝,又停在了一個安全的位置。
讓他心裡癢癢的,又無從發作。
葉韶作勢從他身後拔走了看不見的旗杆拗斷,兩隻手背在自己身後,輕巧地衝著他笑,“走。”
曲泠一愣。
葉韶轉過身,跟在崔之風的背後,往前走去。
是她一貫的輕快,完全沒有等人的習慣。
曲泠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指尖不自覺摩挲著她的皮膚。對上葉韶疑問的眼神,他彆開臉,“彆走太快,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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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那扇小門,從內往外看,很奇異地看不清外麵的景致。
就連率先走出去的崔之風,身影也立刻消融在了找不見來源的光線中。
曲泠抓著她走出了小門。
走出去的一瞬間,葉韶就開始扭手,試圖掙脫他的鉗製。
也不知道曲泠什麼毛病,沒事就喜歡抓人手腕。抓就抓了吧,剛剛直接一隻手抓她兩個腕子,甚至還是反扣著的,她就像被繩之以法的落網狂徒。
出乎她意料的,她一下子沒有扭動,反而讓曲泠的手不自覺用了力,強硬地製住了她。
葉韶小聲叫了一聲。
曲泠沒說話,也沒鬆手。
葉韶後知後覺抬頭,打量周圍的景物。
廣闊無垠的青天之下,是無邊際的草地與怪石,遠處群山環繞,瀑布從山頂奔湧而下,水珠迸射,陽光爍金。石青色的山峰浮著淡金一線,橫亙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