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哪裡也不去。”……(2 / 2)

他目光掃過葉韶與青丘夫人相握的手,刺痛一般轉開,抿唇不言大步進殿。

潮濕的深林氣息幾步就包裹住了葉韶,曲泠用力捏住她的手腕,不管不顧把她拉起來,扯著她就往外走。

葉韶被拽著跌跌撞撞,也來不及和青丘夫妻倆告彆,就被曲泠拉出了殿門。

他的手掌很燙,是袖口流下的冷雨也澆不熄的溫度,牢牢禁錮住葉韶的腕子,燙得葉韶心裡不自覺發慌。一出殿門,風雨就直直灌進來,往二人身上撲。

葉韶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豆大的雨水還是砸到了她的鼻尖,她皺著鼻子打了個噴嚏。

曲泠這才回過神一般,握著葉韶手腕的手鬆了鬆,抬手用妖力護在葉韶身上,隔開密密的雨幕。

“忘記把你帶回去了。”曲泠低聲解釋了一下,拉著葉韶往房間的位置走去,“那裡危險。”

葉韶輕笑出聲,“也還好。”

“都是假的。”曲泠把這四個字反複說了好幾次,最後用力咬牙出聲,“阿音,這些都是假的。”

“嗯,我知道。”葉韶說。

他們穿梭在曲泠從小長大的庭院裡。哪怕暴雨如注視野模糊,但即便是閉著眼睛,曲泠也能在花叢和小徑裡找到回去的路。而這份熟悉卻更讓他心寒,這裡與青丘一模一樣,卻始終隻是個偽造的贗品。

偏偏那可惡的偽像卻有這樣的眼神,模仿著他的母親,說著自以為是關心的話語。

為什麼,又憑什麼。

可他又止不住住思考,萬一那個偽像真的有和他母親一樣的情感與記憶,那麼他要做什麼?殺父弑母嗎?

萬一到了那不得不抉擇的那一刻,那個偽像...會痛麼?

混雜的思緒幾乎要擠爆他的胸腔,灼熱的妖力順著尾骨往上攀延,曲泠牙根發癢,空著的手抽出濯月。暴烈妖力附著劍光炸開,不遠處的假山在夜色中炸得粉碎。

還不夠,曲泠金色妖瞳亮得懾人,中間瞳孔豎成一道細線,眼尾漸漸泛紅,眼下一顆淚痣漆黑。

他目光定在大殿上。

都死了算了。

管什麼爹娘,還有那一地會叫他少主的小狐狸,都死在他的劍下好了。

百年前魔族做過的事情,他曲泠不過再做一遍。

妖族純粹,也意味著偏激與固執。

他突然覺得暢快。

百年前,他被親爹扔進秘境裡,出來時連親人的屍骨都沒機會見到,隻見一地無生機的荒土。

這一次是給他的機會。

他可以親手用劍鋒結束錯誤的不合時宜的生命,然後吞咽下他們的血肉肌骨,帶著他們的那一份生活下去。

冰冷的興奮在曲泠脊背上流竄,他甚至忍不住嘴角上揚,咧出兩顆尖銳的犬牙。

“曲泠。”葉韶又喊他名字,手指順著他的腕側攀爬上去,也扣住了他的手腕。

少女的手腕纖細,感覺一用力就會被捏碎,但脆弱皮膚之下血管裡卻有蘊滿生機的血液在奔湧。隻有這樣的手腕攥在他手心的時候,跳動著的脈搏,才讓他感覺到鮮活著的真實和葉韶的確實存在。

她與這裡格格不入,或者說她與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甚至從未費心去遮掩過。

就是這樣的人,很輕巧地來,也可以很輕巧地走掉。

冰冷到近乎無機質的妖瞳轉到葉韶臉上,映著她安靜的臉龐。

“彆怕。”葉韶說。

隨著她的話音,微涼的手落在曲泠繃緊的頸背上,學著他的動作輕柔地捏著他的後頸。

“我在這裡。”葉韶杏眸漆黑,映著漫天要把青丘劈裂的電光與曲泠的金眸,“你可以抓住我。”

曲泠緩慢地眨眼,雨水從黏連在一起的濃密眼睫上滑下。

突然,葉韶猛地墊腳湊上去,額頭與曲泠相抵。

她杏粉衣衫也貼在曲泠白衣之上,迅速被雨水浸濕,凍得葉韶直哆嗦,卻用力挺直背脊,讓自己和他貼得更緊。

“你隻信我。”葉韶開口。

這是她第次說這句話了。卻與前兩次的有微妙的不同,她的話尾微微顫抖,像是從自己胸腔與牙關裡艱難擠出的話語一般,遞在曲泠麵前。

身前的少年渾身炙熱,即便他們貼在一起,他依舊像一棵獨立生長著的鬆,直挺挺地毫無生氣地立著。堅硬的骨架之下,是急促暴烈的心跳,壓抑著無法忍受的殺欲。

攥著濯月劍的手滿是青筋,幾乎要捏斷劍柄。

“放手。”曲泠啞聲開口,話音裡是壓抑不住的危險,還有神經質的顫抖。

下一秒,脖頸上的微涼觸感消失。

儘管是理所當然的結果,曲泠心裡還是漏跳一拍。

然後再下一秒,那微涼覆上他握劍的手,堅定地將自己的手指插進他的指縫,取代了劍柄的位置。

曲泠下意識鬆了力道避免她的手指斷在他的手裡,濯月劍啷當落地,空氣中緊繃著的劍意也瞬間消弭。

劍修不應該輕易鬆開自己的劍,葉韶卻輕輕鬆鬆地哄著曲泠這麼做了。

頂著曲泠沉沉的目光,葉韶若無其事地牽起曲泠的手,按在自己柔軟胸脯之上。

隔著濕透的衣衫,底下是一顆激烈跳動的心臟。

曲泠隻要手成爪狀,就能將她的心臟捏碎在掌心。

“我就不。”葉韶輕巧一笑,她發絲也濕了,有些淩亂地貼在臉上,像一隻落水的小貓。“我就在你邊上,哪裡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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