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泠抬起眼睛,被魔氣侵染的躁意還在灼燒,他透過謝映的肩背看見了正舉起手的雲華——
“我就是。”曲泠說。
下一秒,魔氣從他的身體裡陡然爆發,謝映和宿棠月措手不及,被奔湧的力道給推開去。
與此同時,強盛到恐怖的劍意從雲華劍上劈下,激起一大蓬灰黑的硝煙。
他下了死手。
葉韶被疼得眼前發白,然而身體卻動了起來。
漆黑魔氣流淌於他的掌心,她甚至聽見了遠處陰暗晦澀的嗡鳴——那是魔氣在響應他的憤怒。
“雲華。”字字句句從牙關裡咬出,葉韶感覺冰冷魔氣在她身上流淌,卻又帶著無限的破罐子破摔式的快意。
很微妙的,她感覺到此刻的曲泠想要說什麼,猶豫片刻最後化作簡單的兩個字。
“拔劍。”
下一個瞬間,濯月出鞘。
原本冷冽如月光的長劍如今也被魔氣侵染,劍身上狹長一道血痕,映著暗沉無光的天色。
曲泠竟然主動將魔氣引入了自己的身體!
比剛剛還要強大千萬倍的疼痛順著脊骨攀爬,數不清的細碎怨語在耳邊喋喋嬉笑,煉獄也不過如此。可是讓葉韶驚懼的是與之而來的一股墮落的快感,殺戮的衝動幾乎壓抑不住,尖叫著享受魔氣帶給她生殺予奪的破壞力。
隻要她想,在場的所有人都和蟲豸沒有什麼兩樣。
好痛苦,葉韶幾乎要落下淚來,她已經分不清現在受折磨的是曲泠還是她自己。
眼前一陣陣泛成猩紅,“她”抬眼,隻見所有人臉上都變成麵目模糊的肉塊,所有聲音都是恐怖扭曲的尖嘯,讓她壓製不住手中長劍,想要用力斬去。
原來這就是魔。
“阿音。”突然,她聽見了曲泠的聲音。
儘管是同樣的聲音,也隻說了簡短的兩個字,葉韶卻一下子分辨出來,現在和她說話的不是上一世的曲泠,而是——她的曲泠。
意識到的瞬間,葉韶如墜冰窟。
原來係統真的不是在和她說話,而是...在告訴曲泠。
“不是,我...”葉韶剛要開口,就感覺少年的掌心覆上她的眼睫。
“到這裡就可以了,阿音。”曲泠說,“不要看。”
...
葉韶被猛然排出回憶,腦仁一陣陣的發疼,她跪坐在地上,渾身抖如篩糠,鼻尖還彌漫著方才的血腥氣,忍不住乾嘔起來。
“太好了,小九你醒了!”宿棠月聽聞葉韶的聲音,猛得把葉韶抱住,溫和靈力渡入葉韶的身體。
“我暈了多久?”葉韶心裡一邊罵係統一邊發問,目光落在四周,卻越發心驚。
原來剛剛的血腥氣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存在於她的周圍。
更遠處魔氣翻湧天地昏沉,殺聲震天。
“一炷香。”宿棠月說。
她憂心忡忡蹙起眉,不知雲華是動了什麼手腳,魔潮來勢洶洶,甚至比之前的那次還要可怖。
荒川幾人甚至都來不及赴陣,魔氣與入魔了的生靈就已經殺到了他們的眼前。
她作為醫修,在這種衝鋒陷陣的事情上能做的很少,於是呆在大後方,照顧著源源不斷的傷員。
“曲泠呢?”葉韶問。
宿棠月確認了一下她的狀態,回答她,“比你醒的還早些,已經上陣去了。”
“我去找他!”葉韶一拍大腿正要起身,卻猛得坐了回去,摔得齜牙咧嘴。
葉韶:?!
她不信邪,又起了一次,這次像個滑稽的不倒翁,險些四腳朝天。
“小九,你結冰了!”宿棠月驚呼。
葉韶心裡一咯噔,低頭一樣,久違的霜花在身體上蔓延,製住了她的行動。
事已至此一切都變得很明了,那寒毒不是天道下的,而是大道對她這個異世之魂的限製,避免她對這個世界造成太多的影響,讓上一世與這一世徹底脫軌。
“可惡!”葉韶氣得大罵,熱淚不知不覺從眼睛裡大顆大顆滾出,澆打在結了冰的腿腳上。
她不是童話故事裡的公主,那眼淚也無法解除大反派的魔法,隻能徒勞地讓她發泄出自己的憤恨。
突然,她若有所感,噙著淚猛一回頭。
隔著濃厚的魔氣,她對上一雙暗金色的眸子。
以及其下猩紅的、妖冶的紅色魔紋。
“曲泠!!”她張口要喊。
然而銀色耳墜光華一閃,轉瞬消失在了黑紅色的魔息裡。
少年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