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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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澤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挺直著背脊坐在座位上, 緊抿的薄唇可以瞧出他內心的緊張。
搭在膝蓋上的手指攥得緊緊的。
“伯父伯母好。”他輕聲打了招呼,正式地自我介紹,“我是宋時澤。”
他此時正與時淺渡同坐, 對麵是時越、江溪雲。
氣氛有些詭異。
時越兩隻胳膊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握在一塊兒。
“嗯。”他沉沉地應聲,“都是圈裡人, 都認識, 不用介紹了。”
他的視線在兩個年輕人身上來回地飄。
飄過自家閨女摟在宋時澤腰間的手時, 略微頓住片刻。
他閨女從小確實張揚要強, 但她不好色啊!
怎麼一碰上宋時澤就開始好色了呢?
宋時澤敏銳地察覺到對麵的視線,悄悄推了推時淺渡的手。
時小姐, 快鬆開手呀……
伯父要不高興了。
時淺渡側頭瞪了一眼。
宋時澤頓時不推了, 老老實實地被摟著, 一點兒不反抗。
隻是臉頰微妙地紅了起來。
“彆這麼盯著孩子們啊, 讓孩子們多尷尬。”江溪雲扶了下桌上的盤子, 意思意思,“快吃飯吧, 邊吃邊聊。”
她以前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最大的人生目標就是35歲退休。
35歲退休是沒達成,但45歲的時候,徹底退休了, 現在偶爾關注關注行業動態,偶爾幫忙做一點兒決策, 其他的一概不管, 過得可滋潤了。
因為她自己就是那種對於自身把控力很強的人,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從小不喜歡彆人管製, 所以一直相信自己女兒也可以成為這樣的人,從來不對時淺渡做過多的限製,允許她野蠻生長。
相對應的,便是時越這個老父親在大事上為時淺渡操碎了心。
時越不滿:“什麼孩子們啊,三十多歲了還是孩子?真以為男人致死是少年嗎?”
在他看來,自家閨女的對象,比說非得是個年輕有為的企業家什麼的,怎麼說也應該是個年紀差不多的、教育背景家庭背景不相上下的男人吧?
宋時澤都快大他閨女一輪了,這代溝得多大啊,能有共同話題嗎?
總不能平時在一塊兒聊的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吧?
宋時澤被這話噎到了。
剛好戳到了一個很讓他自卑的點。
“我……對不起。”
“你彆嚇唬他。”時淺渡抓住宋時澤的手,一下下輕輕把玩著,“他可好騙了,說什麼就容易信什麼,不然能被我這麼容易就騙到手裡嗎?”
宋時澤心裡一燙。
他知道時淺渡是在幫他說話,說明不是他這個老男人借著自己的社會經驗先對她下手的。
時小姐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誤會他。
“你瞅瞅她,這都開始護短了。”時越拍了下江溪雲的胳膊。
時淺渡圈著宋時澤的腰,一副母雞護崽的樣子:“我不護著他,等他被你欺負嗎?”
這麼可愛又容易害羞的男人,她可舍不得見宋時澤被欺負。
如果非要說被欺負……那也隻能被她欺負哭啊。
她拍拍宋時澤的大腿:“吃吧,看看有沒有你做的好吃。”
“時小姐,你就彆打趣我了。”宋時澤被她誇的怪不好意思的,嗔她一眼道,“我怎麼可能比專業廚師做得好吃呢?”
兩個人私底下多誇誇他,他高興得不得了。
可現在是在長輩麵前,這麼誇他多不合適啊。
“你不是才說過,誰說普通人就不能有運動員的專業水平嗎?換到廚師身上也是一樣。”時淺渡選了甜口的菜先入口,看向自己爸媽,“宋時澤做飯可好吃了,以後做飯的事都交給他做就行了。”
宋時澤見時淺渡的紅酒的見了底,主動幫她滿上。
那些動作都非常自然,沒有一點刻意。
他溫聲道:“如果伯父伯母不嫌棄的話,以後有機會請你們嘗我做的飯菜。”
江溪雲舉起酒杯示意一下:“我看過你們的直播,看你做飯挺熟練的,好像經常幫淺渡準備單獨的飯菜,謝謝你這段時間照顧她的胃口。”
時淺渡喜歡吃甜食,她是清楚的。
彆墅裡其他人大都控製體重,當然不會吃這些了。
宋時澤受寵若驚:“伯母客氣了,我很享受給時小姐做飯的感覺。”
他跟著喝了一口葡萄酒,在咽下的時候死死地皺著眉頭。
時越那是老生意人了,多年混跡娛樂圈商業圈各種飯局,對麵坐的是人是鬼,他不出幾眼就能看得明明白白。
這宋時澤……
在直播裡隔著一層屏幕,如果是演的他也不好分辨;而現在人就坐在他眼前,他竟然覺得,宋時澤本人,跟直播裡表現出來的彆無二致。
也就是說,完全不像是演出來的,而是本就如此。
溫和有禮,容易害羞,對他閨女百依百順,或者說……被他閨女製得服服帖帖的。
第一直覺吧……宋時澤好像也還行。
他壓下直覺,輕咳了一聲:“我聽說,你家庭條件比較複雜啊?”
六七年前,宋時澤的父親宋霄被人曝出建立公司借著宋時澤的名義進行詐騙,被警方偵破後,宋霄和其繼母、弟弟一致指認,說是宋時澤委托他們做的這些事情。
由於他們的指認並沒有確鑿的實質性證據,這起案件調查了很久。
一開始雷聲很大,後來案件時間拖延太久了,即便後來證明了宋時澤的清白,也無人再關注此事,宋時澤在打官司那一年多的時間裡,資源、熱度驟降,還多了很多黑粉。
這種家人,簡直就是禍害。
可沒法弄啊,就算宋時澤想跟家裡劃清界限,也有血緣關係明擺著呢。
如果宋霄把事情鬨大、鬨到法院去,如果沒有確切的把柄,彆說是法院不會判宋時澤贏了,就是輿論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宋時澤噴死。
就這樣的家庭情況,真要是跟他閨女結婚,不得被他家人扒著她閨女吸血?
時越這麼一想,眉頭就已經皺起來了。
宋時澤自己聽話沒用,家裡人也很要命啊。
宋時澤沒有隱瞞,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比較複雜,我是想,等《心跳計劃》錄製結束後,我去好好把家裡的事情處理一下的。”
他想到自己的“家”,柔和的眉眼中埋了層陰翳與苦楚。
家庭,永遠也躲不過的痛處。
他的父母繼母和弟弟,帶給他的隻有傷痕,沒有半點溫暖。
“好好處理吧。”時越輕應一聲,拿紙巾擦了擦嘴,“我看你是挺實在的,所以我也把醜話說在前頭,就算看在你對我閨女還不錯的麵子上,忽略其他問題,就看你家裡這一點,我就絕不會放心把閨女交給你。你們談戀愛我不說什麼,至於你們在綜藝裡說的願不願意結婚之類的……現在說這些太早了,我就當是玩笑,一聽一過了。”
說到這裡,江溪雲補充道:“這種情況,我們做家長的,確實不能放心。”
宋時澤沒有立刻應聲,沉默片刻後,忽而彎彎唇角。
“時小姐能有你們這麼好的父母,真是太好了。”
“我很理解也很認同伯父伯母的想法,絕不會把時小姐帶入同樣的泥沼中的。”
他聲線溫柔,說得真誠,沒有一點虛情假意或者酸澀嫉妒之類的,打心底裡為時淺渡高興。
他總是能這樣,完完全全地站在時淺渡的角度考慮事情。
多虧了伯父伯母這樣在乎時小姐,才會把時小姐培養的這麼出色吧。
若不是時小姐如此出色如此吸引他,他也不會無可救藥的喜歡上時小姐,不會因為時小姐而得到那麼多的歡悅啊。
這一切都是因果循環。
時小姐和伯父伯母都沒有錯,要錯就錯在他出生在了這樣一個家庭中。
他的事情,需要他自己去解決。
“……你能理解就好。”
時越也有點懵。
他本來以為,宋時澤至少會說上一句,希望時藝娛樂也可以在處理家庭問題時提供一些必要的幫助,畢竟宋時澤現在是時藝的藝人,而他是時藝的董事長,跟他說還是很有用的。
但宋時澤好像完全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沒把他當成資源和大腿。
他說不清楚,有多少年沒見過這麼簡單乾淨的人了。
見到他時藝娛樂的董事長,不聊資源、不阿諛奉承,提到劣勢不掩飾、反而直白地承認,更重要的是,真心實意地對他閨女好。
過去那些年裡,主動往他閨女身邊湊的人不在少數。
說真的,有幾個人能完全把“時淺渡”和時藝娛樂分開來看呢?
可宋時澤看起來能。
不把時淺渡當做時藝娛樂的千金,不把他當成時藝娛樂的董事長。
就是喜歡的女孩,和關心她的父母。
……他都莫名有點可憐這個命途多舛的小輩了怎麼辦。
時越怪鬱悶的,悶頭吃了好幾口東西:“你呢,現在畢竟是時藝的藝人,我們肯定不會虧待你,所以不管是工作上的問題,還是家庭上的問題,需要幫助就跟經紀人反應。”
時淺渡一直光吃東西沒說話,看到時越突然說了好話,沒忍住輕笑一聲。
果然啊,除了那些“真壞”的人,恐怕沒有幾個人能不被宋時澤的真誠和溫柔打動,就連她爹也是一樣。
這不是就有點鬆口了麼。
……
“你剛才對小宋太凶了,沒看見閨女那麼稀罕他麼?而且你不是找人打聽過了的麼,小宋這人社交圈子簡單的很,肯定不是亂玩的人,今天見了麵,給我感覺確實不像是偷奸耍滑的。”
“有的話說得迂回點啊,彆那麼硬,也就是小宋老實,沒往心裡去,萬一以後倆人真成了,心裡有個疙瘩多不好啊。”
江溪雲說完,在自己老公身上捅了一下:“你聽我說話了嗎?”
“聽了聽了,你什麼都聽閨女的,閨女又護著他。”
說到“護著他”的時候,時越的語氣怎麼聽怎麼酸溜溜的。
“我不扮壞人,誰扮壞人?”
他確實早就找人脈打聽過宋時澤,圈子乾淨的讓人難以置信,沒有任何不良嗜好,黃/賭毒一個不沾,潔身自好到令人發指。
就算是華國最牛的狗仔,都沒拍到過他任何負麵石錘。
這年頭,藝人睡粉、嫖/賭、約/炮甚至np等等亂象屢見不鮮了,他見過離譜的也多了去了。
可宋時澤甚至連煙都不抽、酒都不沾。
彆說是藝人了,就是平常人家平常職業的男人,有幾個能這樣?
了解了宋時澤的情報之後,他就對宋時澤的抵觸不那麼大了。
當然,如果宋時澤敢在衛生間裡欺負閨女,那他不能忍。
江溪雲笑了一聲:“也是,閨女在談戀愛這件事上像我,二十多年一個不找,找一個就很肯定,撅得很。要是小宋那家子事不先解決好了,以後麻煩少不了。”
“那可不。”時越說的有點自豪,“我偶爾為難他一下,說兩句不好聽的,那肯定都是為了咱閨女好啊,不然我為難一個小藝人我犯得著麼。”
“小藝人,人家當時也是火遍亞洲的好不好?華國有幾個能火遍亞洲的?”
夫妻倆一塊坐車離開。
另一邊,時淺渡他們也上了節目組的商務車,途中沒有開直播,直接返回。
回程路上有些堵車,直到晚上十點才回到彆墅。
路上,宋時澤比平時沉默。
他一直靠在車靠背上,閉著眼睛眯著小憩,好像很困。
到了房間,他就直接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