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陰陽怪氣大太監28(2 / 2)

要不是偶爾生病或者身體不舒服,就沒怎麼見他歇過。

沈青這麼多年過來,早就習慣了,隻淡淡道:“當奴才的,不就是這樣麼,主子都沒歇著,哪兒有奴才歇著的道理。”停頓片刻,他又說,“你就算功夫再好,也彆總隨便兒翻進宮裡去,有上回那一次就夠了。這萬一叫人發現了,就不好說了,彆叫本官總是提心吊膽的。”

他斂著眉頭,是真的不放心。

現在好多人對時淺渡紅眼呢,他生有什麼事端。

“我知道了,既然大人都這麼說了,我就在府上等著大人大駕光臨了。”

進了宮,不論在外人眼裡多麼風光,到底也就是當奴才的命。

許是為了避嫌,沈青沒到拜師宴結束,就離開了將軍府。

後來一連數日,他都是在宮裡邊度過的,偌大的皇宮,各宮各省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如牛毛,需得沈青過目或者裁決的也不少,總是忙完這事忙那事,閒不住腳。

時隔了挺久,他終於出宮回了府上。

好好地沐浴一番之後,沈青坐在浴房外間的桌前,由小福子幫他擦頭發。

期間,他有些走神地望著窗外。

不知名的鴨黃色小花給庭院增添了一抹顏色,如今已經是濃濃春日了。

回過神來,他問:“讓你去拿麵脂,可是帶回府上了?”

小福子答:“帶回來了,是最好的,給大人放在房間的桌上了。”

“嗯。”

沈青輕聲應了一句。

他從前不太在乎自己的容貌之類的,反正他們這等人,長得漂亮不一定是好事,可能惹來的禍端比好事還多,他已經爬到現在的地位了,更用不著以色相求什麼。

最多,也就是在冬天或者乾活多了的時候,給手上腳上抹點東西,省的乾裂不舒服。

現在不一樣了。

幾日之前,他在夜裡忙完回了住處,一照鏡子,竟是發現眼角都有了兩道明顯的細紋。

他那一刻十分惶恐——他老了。

可時淺渡還年輕著呢,她還在她最好的時候。

他得好好地在意著自己這張臉。

至少彆衰老得太快。

身子是個不中用的,臉總得有點兒優勢吧。

不然人家大姑娘圖他什麼呢。

“對了。”

他忽而想到了什麼,又開了口。

小福子眨眼,認真地聽著自家大人的下文。

不過,沈青沒立刻說話。

搭在腿上的手指緩緩地撚了撚。

腦子裡不斷思忖著。

時淺渡現在或許對他還有新鮮感,充滿了興趣,喜歡他的反應,可他不知道這種喜歡能持續多久,不知道會不會在哪天,突然就膩味了。

他得多學點兒什麼,好能一直勾著她,叫她總能覺得有趣。

“你去堂子裡找個受歡迎的,給本官約個空閒的時日。”

小福子一愣,對著銅鏡怔怔地看了半天,才恍然回神,連忙收回了視線。

堂子就是倌館,裡麵不是孌/童就是男/妓。

他緩緩地幫沈青擦著頭發,小心翼翼地避免扯著頭皮。

瞧著自家大人現在的樣子,他心裡有點兒發酸。

從前大人是尖酸刻薄了點兒,會偶爾禿嚕出來幾句自嘲的話,也做過不少擱不上台麵的事,算不得什麼好人,可他很少見到大人因為什麼事什麼人而憂心忡忡,輾轉難眠,更不會這麼的……做出貶毀自己的事。

本來就已經因為身份而遭人唾棄了,如今再主動找上那些男/妓……

要知道,雖說如今京城裡堂子盛行,有不少男妓紮堆,男客不少,避著耳目的女客也有,看起來風頭不小,可正經人都大斥那些人敗壞風俗,罵的話難聽得很。

要是一不小心叫外人知道了大人私下裡去找堂子裡的男妓見麵……

恐怕要讓人指著心窩子往裡捅了吧。

他小心地開口道:“大人,小的覺著,或許時小將軍並不是很在意那事……大人彆總是想太多了。”

沈青掀起眼皮:“你甭管了,照著本官說的做便是。”

隻要不是在時淺渡麵前,他不論提起什麼,也不會臉紅。

就這麼淡淡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坦然地很。

他至死都不可能不在意的。

都說越沒有什麼就越在意什麼,就是這個理。

也彆怪他腦子裡整天都想著那等事。

跟彆的正常男人,他就差了那二兩肉,自卑自厭的源頭也正在這裡,自從六歲時被一刀割去了那玩意之後,他這一輩子,就注定擺脫不掉這塊心病。

擦乾頭發後,用玉簪好好地把長發束起。

他回房往臉上塗了些上好的麵脂,又將新拿到的香膏往手腕和耳後抹了一點兒,最後穿上了一件剛剛熏好了香的外袍。

將自己渾身上下都打理得乾淨合理,還帶著淡淡的香氣後,終於坐馬車離了府。

從前都是時淺渡來找他,現在方小公子住在將軍府上,他又得了皇命,需得時常瞧瞧方小公子的情況,好彙報給皇上,正巧有了去將軍府上的理由。

……

“哎,時兄,你給我找個梯子,快點!”

韓亦弛扒在將軍府的高牆上,壓低了聲音衝時淺渡的房間裡喊。

他好不容易爬了上來,但不敢跳下去。

今天正趕上時淺渡休息,她看到牆上冒出來的人腦袋,差點笑噴出來:“我說韓大世子,你這是乾什麼呢?半月不見,你真是又長能耐了。”

她不喜歡有下人跟著自己,尤其是那些會把她情況彙報給時老爺子的人。

所以身邊沒跟下人,她自己搬了個墊腳的椅子放在牆下麵。

“沒梯子,你就用這個墊下腳吧。”

“也行吧。”

韓亦弛借著凳子下了牆,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開春了,氣溫慢慢地上來,他這麼一折騰還挺熱,伸手抖了抖衣裳。

他解釋道:“時兄你最近都不跟我去看戲了,我昨兒個自己去看了一場,還花了家裡不少銀錢,剛才被我爹知道了,直接追著我打,我實在沒轍就隻能跑出來了,後麵還有家丁正四處找我呢,我就借時兄的將軍府躲一躲,等我爹氣消下去了再回去。”

“花了多少錢?”時淺渡跟他坐在小院裡的石桌旁。

“也……沒多少。”韓亦弛吞吞吐吐的,搔了搔頭,“就二百兩。”

好家夥,一下子就二百兩。

時淺渡涼涼道:“是沒多少,也就夠老侯爺狠狠打你一頓吧。”

“我有什麼法子,我也是叫人給騙了。”韓亦弛哭喪著臉,用力錘了錘石桌,“昨天沒有時兄看著我,就喝的有點多,叫人給騙了張銀票,偏偏今天早晨起來我連那人長什麼樣都記不住。”

“……想聽實話麼。”

韓亦弛點點頭:“時兄你說。”

“活該。”

韓亦弛:……

時兄以前不會這麼連連奚落人的,真是跟某位大人越來越像了。

他突然直起身子,雙手抱胸,憤憤道:“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時兄你以為,我爹打我就是因為我花了錢嗎?他還催我趕緊成親!要不是你,我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

時淺渡“嘁”了一聲:“逼你成親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現在京中好多人都私下裡說……”韓亦弛頓了頓,快速瞥了時淺渡好幾眼,聲音壓低,“都說你身子有疾,這才一直不娶親,而我就比你小一歲,還跟你關係不賴,這不,也跟著被中傷,都傳到我爹耳朵裡了,氣得我爹大罵我不肖子孫,臉紅脖子粗的。”

時淺渡挑挑眉頭:“還有這麼回事,要這麼說,倒是我對不住你咯。”

沒想到京中還真有不少人閒的沒事,私下裡傳這種閒話。

“哼,時兄你知道就好。”

韓亦弛大大咧咧地從桌上的盤子裡拿起一塊兒點心,塞進嘴裡。

昨日醉酒,今天醒得晚,又剛醒來就被打出來了,到現在了還一點兒東西都沒吃呢。

“不過。”他咽下了吃的,“我知道你身子沒病。”

時淺渡眯起雙眼:“怎麼說?”

難不成被韓亦弛發現她是女子了?

“若真是有疾,彆人戳著痛處又怎麼可能不在意?剛才我提到時,你根本就沒拿這當回事,那這說法肯定就是子虛烏有了。”韓亦弛湊到她耳邊,“我知道你是……”

時淺渡眼珠一轉,看著他。

臉上的笑意收了回去。

就算韓亦弛跟她關係不錯,她也不喜歡有把柄在彆人手裡。

“你是有斷袖之癖是吧?”

“……”

時淺渡臉頰抽了抽,忍不住輕笑。

她說的呢,應該不會露出破綻才對——以她殺人時的狠勁和平日裡的暴力,隻要不露出太過明顯的破綻,在慣性思維的作用下,這個時代的人很難會發現她的身份。

“而且你喜歡沈大人。”韓亦弛又說,這回他瞧見了時淺渡眼裡的驚訝,有點兒得意地揚了揚嘴角,“跟你不熟的人發現不了,但熟悉你的人,總能從你的眼神裡看出不同來。”

時淺渡彎彎唇角,笑得有點讓人發毛:“世子,很多事情不知道更好。”

“時兄,你彆用這種眼神看我啊!”就算知道時淺渡不可能在自己家裡動手,韓亦弛還是冒出不少冷汗來,“我這回就是想說,你從前幫著我很多,這回也收留我,我這人吧,優點不多,但特彆知恩圖報,日後你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掩飾的,儘管說話好了!”

“……隻要你彆喜歡我就行,不然我得被我爹打廢了。”

他說完,又小聲嘀嘀咕咕地補充了一句。

時淺渡聽見了他的嘀咕,頓時笑出了聲:“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是說,沈大人挺好的。”韓亦弛連忙擺手。

而且時兄你有時候說話都開始像沈大人了。

時淺渡頷首:“嗯,這還差不多。”

“師父,我做完今日的訓練了。”

方林安從庭院裡走過來,行了個禮。

“世叔也在。”

韓亦弛:……還真是離不開世叔這兩個字了。

他有些哀怨:“就不能叫哥哥嗎?”

“訓練完了就休息一會兒,去玩吧。”

時淺渡覺得,小孩子還是不要有太重課業比較好,所以除了一些必要的訓練,她沒有給小徒弟太多壓力,還是讓他多玩一玩。

她推了一把韓亦弛的肩膀:“他世叔,陪他玩會。”

韓亦弛前一秒還想著知恩圖報,後一秒就覺得勢不兩立。

他“呸呸呸”了好幾聲,表示不讚同這個稱呼。

不過還是因為挺喜歡跟小孩相處,起身過去跟方林安一塊兒玩去了。

沈青在將軍府下人的引導下,來到時淺渡所住的院子時,還沒跨進門,就看見庭院裡麵時淺渡正倚在石桌上,一邊吃點心一邊懶裡懶散地看著另外兩人——玩得不亦樂乎的廣陽侯府世子和五歲的小不點方小公子。

春日裡暖意融融,燦爛的陽光灑下來,溫馨得不像樣子。

真像是一家人啊。

沈青緩緩地攥緊了拳頭。

他眯起眼,衝小福子勾了勾手:“方才在路上,是不是碰見了廣陽侯府正在找人?那些人應該還沒走遠,你差人速去告訴他們,就說世子偷偷躲到了將軍府上,來這兒找人準能找到。”

小福子應了聲,又衝將軍府的下人道:“初來乍到不識府上的路,還需得勞煩你帶一下路。”

下人知道沈青的地位,應聲:“請隨我來吧。”

小福子就這麼帶走了將軍府的下人,給自家大人騰出了空間。

院子外麵就隻剩下沈青一個人了。

沈青沒立刻進去,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才抬腳踏入了院中,輕咳一聲:“時小將軍跟世子關係真是不賴,本官此番過來探視方小公子,是不是多餘了?”

“大人,宮裡忙完了?”時淺渡瞧見沈青,臉上揚起笑意,“有空出宮了,可以差小福子過來告訴我一聲。”

沈青輕哼:“本官敢不忙完麼。”

韓亦弛一愣,他沒想到沈青突然會來,這要是誤會了,就以沈大人這咄咄逼人的性子,豈不是把時兄給害慘了?

也不知道時兄能不能說得過沈大人這厲害的嘴皮子。

“沈大人,你彆誤會,我今天是特殊原因,才不得來時兄府上躲一躲的。”

沈青淡淡地掃他一眼:“本官知道你這會兒是藏到將軍府上躲人的。”

韓亦弛眨眨眼睛,沒立刻反應過來。

可沒過多久,就明白了。

侯府的總管領著好幾個下人直奔這邊而來,先是跟時淺渡說了“打攪了”,再是跟沈青道了句謝,接著二話也不跟自家世子說,直接就把人給撈走了。

韓亦弛躲無可躲,隻能被家裡得了命令的下人給按著胳膊往回帶。

“沈大人,你這……!”他不敢說得太狠,但又咽不下這口氣,“你這也太過分了!”

虧他剛才還說沈大人不錯呢!

瞧著韓亦弛被人硬生生帶走,時淺渡忍不住笑他們幼稚。

世子幼稚,沈青也幼稚。

“大人這回也做得太明顯了。”

四下沒有外人,小福子又幫忙守在庭院外麵,她便沒多少顧及,牽著沈青的手來到石桌旁坐下。

沈青不甚在意:“本官就是要做的明顯。”

他就是要讓那位世子知道,就算他是世子,要是叫他這麼個小人不爽了,也討不到好處。

這不,既讓老侯爺對他有所感激,又把世子給坑了一把。

“好吧,大人高興就好,都聽大人的好了。”時淺渡牽著沈青的手,往屋裡指了指,“要不大人進房間坐坐?”

好一陣沒見,確實挺想的。

雖說沒外人,但要是親親抱抱的,在院子裡總覺得不是那麼方便。

沈青還沒回話,時淺渡便感覺到有個視線一直落在他們這邊。

一回頭,就瞧見小徒弟在院子外麵,安安靜靜地往裡看。

似乎有些好奇。

她衝小徒弟招招手:“過來。”

方林安有些局促地頓了頓,小步快走了過來。

他一直深居於太後宮裡,沒怎麼跟外麵接觸過,免得跟皇子們有所衝突。以前又年紀小,記性不是特彆好,對沈青的印象不算大。

記憶中最深刻的,就是上回在拜師宴上見到這個人——他看了師父很久,也不說話,就默默地看著。

時淺渡揉揉他的頭:“剛才想什麼呢?一直往這邊看。”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方林安知道自己師父喜歡有話直說,性子特彆直爽,所以隻猶豫了一小下,就聽話地開了口:“剛才突然想到阿舅說過,可以管師父叫爹爹。”

阿舅指的就是皇上。

大抵也是覺得,孩子從小就沒了爹娘很可憐吧,還是需要有個親情的聯係。

方林安抿抿唇,說得比剛才小心了一點:“但阿舅沒和我說過,可以管誰叫娘。”

在宮裡,時常見到其他後妃和皇子給皇祖母請安。

其他孩子都是有爹有娘的。

而且,那些皇子好像跟自己的娘更親一點。

他掃過了時淺渡正搭在沈青腿上的那隻手。

然後,抬眼快速掃了沈青一眼。

沈青:………………

等等,說娘就說娘,看他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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