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迪既然誣陷的是他,想借他將禍水引到主人身上,想來是沒有能力跟主人叫板。
隻要他死了……
眼角有透明的淚珠擠出,緩緩地滑落到鼻梁。
他有點兒舍不得。
舍不得現在擁有的一切。
可主人就是他的一切。
如果他活著,主人卻出事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想明白這一點,赫爾幾乎沒有猶豫,從身上抽出拿來防身的匕首,在地上的五芒星練成一片之前,猛地往自己脖頸的大動脈上割去!
在刀尖捅進細瘦白皙的頸子之前,一股大力敲打在他的手腕上。
短小的匕首頓時飛了出去,狠狠地戳到地上,發出脆響。
與此同時,時淺渡攬住他的腰,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蹙著眉頭,一臉不滿。
嘴上卻淡淡的笑了一聲,好似有些欣慰。
“我好像還沒弱到需要換你來保護我吧?”
“主人……!”
赫爾驚呼一聲,抬手用力推了時淺渡一把,想把她推出審判之陣。
主人不弱,他自然知道。
但他願意為主人獻出一切!
“沒關係。”
時淺渡輕笑著把人擁進懷裡。
抬手揉了揉他的發。
地上的五芒星練成一片,散發出耀眼的光。
濃重的黑色從時淺渡身體中躥出,向四周迸射而去,強烈到幾乎覆蓋了整個空間。
頓時,飛沙走石,仿若末世就此降臨。
遮天蔽日的黑暗,把城堡籠罩其中,把天空遮掩。
大地都在微微地震顫。
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瞪大了雙眼——
原來時淺渡才是那個信仰邪神、修習黑暗魔法的人?
她竟然是個墮落術士!
女人早已經呆滯了。
她是不懂魔法,但眼前看到的一切,已經太明顯了。
她眼睜睜看到黑暗從自己女兒的身體中出現,還能有什麼不懂的?
手指在顫抖,嘴唇在顫抖,心臟在顫抖。
她喉嚨裡乾巴巴地“啊”了幾聲,都打著顫沒能說出完整的話來。
腦子裡一片空白,慌亂無措。
她呆愣愣地看了好幾秒,才猛然回過神,扭頭看向巴迪:“巴迪,你不是說……”
話沒說完,她看到了巴迪臉上得意又狠戾的笑容。
心間“轟隆”一聲巨響,她幾乎跌倒在地。
“是你……你早就知道不是那隻魅魔,而是……”
“當然了,魅魔這種生物魔力低下,就算是信仰邪神、修習黑暗法術,能夠強悍到蠱惑時淺渡的程度,幾率也是微乎及微,不過是你為了所謂的名譽太心急……”巴迪冷冷地輕哼一聲,唇畔是涼薄猙獰的笑意,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聲音嘲弄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是你親手把時淺渡推到了現在的絕境!”
反倒是那隻魅魔,在關鍵時刻寧願豁出性命自戕。
他眯了眯眼睛,心裡倒是對赫爾隱隱多了一分佩服,儘管隻是一點點。
得罪他,他也絕不讓時淺渡好過!
“國王陛下,這……”他直起身子,故作驚訝,“我實在沒想到竟然會是……”
說到一半,頓住了言語,滿臉的難以置信。
他喃喃開口:“可我記得,時淺渡不正是擊敗了墮落術士,救陛下您於水火之中,才會獲得了騎士封號的嗎?她又怎麼可能也是墮落術士呢,總不可能是他們自導自演,為了把時淺渡推到權力中央掌控權力,所以才弄了這麼一大出的吧?”
這話表麵上是為時淺渡解釋,實際上,就是在說時淺渡自導自演。
那時,國王身邊的高手都沒法立刻突破重圍,可時淺渡一個年紀輕輕的學生,怎麼就一舉擊敗所有人了?
順著巴迪的話細細一想,很多人都覺得,那時的事確實不太對勁兒。
還有後來,時淺渡從德裡克在米萊的莊園中出發,一個晚上就把阿蘭的情況摸得七七八八。
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嗎?
就算是一隻訓練有素、技藝高超的小隊行動,也得需要數日才行啊!
從前,知道時淺渡的事跡,知道她得到國王的青眼,覺得羨慕又嫉妒。
瞧見眼下的情況,突然就鬆了口氣,得到了安慰——
“自己做不到也很正常嘛,又不是人人都跟時淺渡一樣是墮落術士,修習黑暗魔法。比不過提前串通好的,再正常不過了。”
少年國王搭在石柱上的手指一緊。
他身邊的護衛已經全副戒備,死死盯著人群中央的時淺渡。
他眉頭緊皺,略顯稚嫩的臉板得像個小老頭。
“時淺渡,你自己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四散在周圍的黑暗漸漸消散。
時淺渡聽到耳畔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小魅魔貓在她頸窩:“對不起,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至於……”
“噓——”
時淺渡撫了撫他的背脊,輕吻吻那對紅唇。
她幫赫爾擦掉眼角的淚珠,渾不在意地笑道:“道什麼歉啊,這又沒什麼的。”
“我……”
赫爾還想說什麼,時淺渡一連啄了他好幾下,把他的話都堵了回去。
還不忘在他腰間輕輕地撥弄了幾下。
她笑:“彆擔心,愁眉苦臉的都不好看了。”
“我哪有不好看……”赫爾終於嘟了下唇,“才沒幾天呢,你就開始嫌棄我了。”
巴迪對此事此刻的走向有些迷惑。
國王沒有立刻下令緝拿,而是問時淺渡本人;
而時淺渡像個沒事人一樣,到現在都……隻知道安慰魅魔??
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充滿戒備,凝重得一觸即發。
隻有時淺渡本人在笑,還當著所有人的麵,親吻安慰一隻魅魔。
他覺得,不是所有人都瘋了,就是時淺渡瘋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信仰邪神是多麼重的罪啊?!
阿蘭地區所有人都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就是因為邪神信眾,此時曝出她也是信眾,哪怕隻是輿論,都能把她狠狠地壓死了!
失去家人、朋友身處地獄的人們會群起而攻之,會有軍隊前來絞殺鎮壓……
她麵對這些都無動於衷麼?!
“時淺渡,虧你到現在還能笑得出來!”巴迪大喝一聲,“你要是好好解釋清楚,能讓國王陛下和大家都信服的話……”
“你們信不信我,都無所謂啊。”
時淺渡直起身子,輕輕攬著赫爾的腰。
淡淡的目光掃過四周。
她能感覺到,在場所有人對她的敵視。
還有許多人的親朋就是死在墮落術士的手下,對她的憎惡更是深重。
恨不得現在就置她於死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到來,怎麼就改變了這具身體本身的魔力屬性了。
不過,她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她認為不對的事情。
解釋起來,簡直是太麻煩了,還有巴迪這種人添油加醋地拱火。
她可懶得一點點解釋,一點點地說服彆人去相信她。
“如果現有的秩序容不下我的話……”
微風吹過,拂起時淺渡半長的發。
微涼的發絲從額頭掃起,露出那雙狹長銳利的鳳眸。
眼珠漆黑。
她唇角一翹,深暗的眼底浮出懶散的笑意。
囂張,而流有似有若無的殺意。
“我就創造一個新的秩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