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時管局與結局番外6-2 渡兒,你輕點……(2 / 2)

他怕一個衝動,就把自己低劣的心思暴露出來。

他怕她離開。

此時此刻也一樣害怕。

“師父嗬斥你,那是想要好好教導你,難道不應該麼?”

“應該,怎麼不應該。”

時淺渡的手掌落在男人的腦袋上,又漸漸地往脖頸間滑了一點兒,淘氣地捏了捏。

她懶洋洋地笑道:“隻是嘛,如果訓斥我的人不是您,墳頭草都有兩尺高了。”

“又胡說。”談若低斥,話風一轉,“這麼說來,師父對你倒是特彆的了。”

時淺渡垂眼,看著男人柔和淡然的麵容。

她笑:“師父當然是特彆的了。”

談若心頭一跳,喉結滾了又滾。

他手指穿過時淺渡的指縫,十指相握。

時淺渡的視線從男人的臉龐轉移到手上。

她瞧見,師父白如美玉的手指不過磨搓那麼幾下,指節就蹭得泛了紅。

特彆好看。

這個看著她長大,知曉她一切過往,教習她劍術與仙法的男人啊……

瘦削到能被她毫不費力地就攬在懷裡了。

她從來不服管教也不認道理,卻也是濡慕敬仰他的。

男人告訴她無數道理,什麼仁義道德、忠孝節義、大愛無疆。

她一直都覺得很是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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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若在一陣不大不小的吵鬨中醒來。

“上仙不會見你們的,請你們儘快離開吧。”

“笑話!還上仙?他此時不就是個柔弱的廢人麼?”

“我妖蛇一族的首領還配不上他嗎!”

談若快速捕捉到了“妖蛇”二字。

妖蛇一族當今首領,應是四百年前的妖蛇公主。

那位公主仰慕於他,曾在仙與妖兩族交好之時,命人前來提親。

那時,他雖還不認識渡兒,但心中隻有正道與蒼生,不曾想過兒女情長,就直言拒絕了。

聽說公主十分受傷,妖蛇一族也覺得有失顏麵。

談若打理好衣裳,走出房間。

他輕聲說:“你們是來尋我的吧,不要為難他。”

“你就是談若?”

身材曲線極佳的美女蛇妖微微挑起眉梢,上下打量了幾眼。

她頗為嫌棄地撇撇唇:“如此瘦弱,又失了修為,怎能配得上我蛇族首領?”

“是配不上。”旁邊的男妖認同,“不過既是入贅,就不用考慮那麼多了,首領以後不喜歡了,就直接殺掉便是,倒也省事。”

“入贅?”

侍奉的小仙驚訝地歎聲。

怎能讓失去修為的上仙獨自一人去入贅妖族?

先不說有多危險,這分明就是侮辱!

他大聲質問:“此事你們可問過上君?休要在這裡胡言亂語!”

“我們自然是先去拜會上君,才會來到這裡尋人,這點基礎的禮節我們還是懂得的。不瞞你們說,就是上君說,隻要本人同意,他就不會多加乾涉。”

男妖身上的妖力排山倒海一般壓向小仙,頓時就讓他跪地不起。

他冷哼一聲:“一個嘍囉,哪那麼多廢話。”

“勸你直接跟我們走,與其留在這兒叫人嘲諷唏噓,還不如乖乖入贅,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往後衣食無憂。”女妖也跟著開口,“首領對你還是有感情的,你隻要伺候的好,必定不會虧待於你。”

談若上前,扶了小仙一把。

什麼有無感情的,此舉不過就是羞辱與報複罷了。

他心知肚明,卻從不動氣,嗓音依然平靜柔和。

“我有徒弟日日陪伴,不僅衣食無憂,且從來沒人敢嘲弄我半分。”他頓了頓,紅唇勾勒出漂亮的弧度,“若是不想受傷,就收起你們的侮辱,趕快離開。”

說罷,他不多停留,轉身便要回到屋中。

反正有結界,他們傷不倒他。

“嗬,你就那麼忍心,耽誤你徒弟一輩子嗎?”

一句輕飄飄的話,將談若的腳步狠狠釘在了地上。

他走不動了,身子微微僵硬。

“你現在對時淺渡來說就是個累贅,她要幫你收拾殘局,要保護你,還要照顧你,這有多累人你知道嗎?你又能保證,她能這樣照顧你多久呢?”

“她若有了戀人,你又該怎麼辦?等著被她從這兒趕出門,還是自行乖乖滾蛋?”

呼吸隨著一句句十分現實的話語變得粗重。

不算寬厚的胸膛起起伏伏。

血液好似凝結在一起了。

他身上愈發冰涼。

談若沉默幾秒,轉身:“渡兒不會拋下我的。”

他說得還是那麼溫柔沉靜。

“哈,你這未免太自信了吧?”蛇妖張揚地笑道,“你不會還不知道,天帝之子中意時淺渡,神族聘禮已經到了你們上君那兒吧?”

桃花眼無聲地睜大一圈。

談若發怔。

他雙腿一軟,險些沒能站穩。

人類可曆經磨難修煉成仙,可仙族卻與神族有著不可跨越的差距。

就是修煉千百萬年,仙也永遠無法修煉成神。

唯有經由神族的允許,仙族才能受封成神,移居九天之上。

能與神族成親就是得到了認可,可以直接飛升成神。

以時淺渡的資質,恐怕用不了多少年,就是成為上神都不在話下。

更何況,中意她的是天帝之子。

那她八成就會是未來的天後。

嗬……

談若眼眶一熱。

心中有什麼轟然倒塌了。

他們真的越來越遠了。

她無限地成長,而他則無限地墜落。

他勾了勾唇角,笑容更加柔和:“她收了?”

什麼幫他煉製丹藥。

怕不是去看那些聘禮了?

男女兩隻蛇妖相互看了一眼,異口同聲道:“不然呢,留下來叫你耽誤她麼?”

“……”

談若扯了扯唇角。

他耽誤渡兒。

是,他就是因為私心,才一遍遍地跟她說,他隻剩下她了。

就是因為私心,才會時常故意惹她憐惜。

就是因為私心,才會無數次若有似無地撩撥勾引。

他隻是希望她也愛他。

他有什麼錯呢?

要是一切都能沒有顧慮地隨口說出來就好了。

可他怕渡兒覺得他惡心,對他失望,覺得他是個道貌岸然的混賬。

他想親近,又不敢。

他時常覺得痛苦,卻安慰自己,能得到她的陪伴已經很幸福了。

“哪兒來的妖孽敢趁我去取丹藥,跑來打擾我師父休息?”

在兩隻蛇妖打算強破結界時,時淺渡憑空出現在院落之外。

雙腳落地,驟風四起,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她右手搭在腰間的長刀上,輕笑道:“我倒數三個數,如果還不滾蛋,就不要怪我不客氣,改日踏平了你們蛇妖的老巢。”

“三、二……”

“一。”

話音還未落下,漆黑的長刀就已經出鞘。

劍氣四溢,瞬間斬斷了一人身上的堅硬鱗片!

鮮血不要命地噴湧而出,黑色的鱗片在空中散落,沾著鮮血落到泥土裡。

兩隻蛇妖紛紛瞪大了雙眼,疾退十餘米之遠。

他們的修為已經是同族中的佼佼者了,鱗片幾乎堅不可摧。

可眼前這人……!

說她能橫掃六界,恐怕不是玩笑。

時淺渡甩刀,血液隨之被甩在地上。

她眯起鳳眸:“滾。”

蛇妖再不敢多言,攙扶著傷者,快速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師父,我剛才……”很酷吧?

時淺渡扭頭一看,發現師父早已不見身影。

她收好刀,快步走進房間。

談若已經回到床上休息,蓋好了軟被。

一如既往的,他眉目溫柔卻恬淡,一頭如瀑的漆黑長發散落在身後,身姿翩然。

骨節分明的漂亮手指間捧著一本書,有發絲輕輕掃在紙上,發出微響。

師父還是那麼好看。

時淺渡舔舔唇。

她坐到床邊,大咧咧地說道:“還以為師父會看完我的英姿再同我一起進來呢。”

“師父已經沒了修為,不想再想起傷心事。”

談若對答如流,似是從未被什麼聘禮打亂過思緒。

“好吧,倒是我忽略了師父的感受。”時淺渡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瓶子,遞到男人手中,“師父,這是用那上古靈草煉成的丹藥,您用了定能填補虧空,不再整日身子冰涼虛弱。”

談若掀起薄薄的眼皮。

目光落在瓶子上。

他最初以為,渡兒為他尋上古靈草製藥,隻是因為心疼他。

現在看來……怕不是為了離開他前往神族?

心臟被人揪得生疼。

無數壓抑的苦楚與愛戀在胸腔之中反複衝撞。

他險些沒能忍住,抓著她的肩膀質問。

真想聲嘶力竭地告訴她,她的師父,她眼前這個淪為廢人的男人,他喜歡她許久了,他日思夜想晝夜不眠,滿心的歡喜與痛苦全是因為她……

好在理智尚存,談若抿抿嘴唇,壓製住了那些衝動。

他把書冊扣在床上,但沒有立刻接過瓶子。

“等師父的身體好一些了,你是不是要離開這兒了?”

“您這是聽誰說的。”

時淺渡好笑地往男人身邊坐了坐,自然而然地牽住他的手。

“我說過,我不會離開您的,師父。”

她打開了小瓶子,不由得調侃兩句:“快吃了吧,師父怎麼變得跟我小時候吃藥似的,還需要彆人一遍遍地哄著吃啊?”

談若接過瓶子,蓋好蓋子,放到了枕頭旁邊。

他明白,作為師父,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個師父……

都不願意成為徒弟的累贅。

所有師父都會希望徒弟離開仙界,移居九天之上。

隻有他不一樣。

他自私。

他想獨占她,他想得到她的喜歡。

他不想離開她。

“事情不是已經傳遍了麼,你會住到九重天上去,往後便成神了。”

談若抑製住自己的瘋魔,平靜地說出喑啞的話語。

他勾起紅潤的唇,柔聲笑道:“恭喜你,師父替你高興。”

被她救起來時蒼白到失了血色的嘴唇,如今已經這般紅潤了啊。

時淺渡注視著他張張合合的嘴唇。

半晌,往上移去。

隻見瘦削虛弱的男人笑容溫柔,好似真心為她感到高興。

漂亮的桃花眼中擒著些許落寞與不舍。

好一副一心為了徒弟的好師父形象啊。

如果忽略了他眼尾那抹叫人心神蕩漾的淺淺紅暈……

恐怕真會讓人覺得他隻是一個好師父。

這段時日中,與自家師父親親密密地早晚相陪,她若是再看不出來師父什麼時候真心、什麼時候假意,那她未免也太無能了。

但即便知道這幅姿態是裝出來的,就是為了讓她心疼與不舍……

她還是沒能控製住心緒,心頭一陣酸澀。

特彆想手臂一伸,把人死死地撈進自己的懷裡。

見她一直沒說話,談若又問:“你……可是真的喜歡那人?”

他看起來在問所有師長都應該問的問題。

“師父既然已經祝福我了,還問這個做什麼。”

“……”

談若頓了頓,眉目柔軟地垂下眼皮。

遮擋住了眼底的妒意與痛苦。

他溫聲笑了笑:“從小師父就教你一心為了天下蒼生,也從未見你對誰動情,突然聽說此事,難免覺得驚訝,若是你不懂得什麼是七情六欲,便草草地與人成婚,師父怕你會吃虧。”

“我懂啊,當然懂了。”

時淺渡瞧著男人的側臉,細細觀察他的表情。

談若紅唇緊抿,臉頰輕輕抽動一下。

如同叫人硬生生撕裂了心臟一般,疼得難以忍受。

過去再多次受傷,也從未如此難受過。

他在外人眼中,一直是謫仙一般的人。

乾淨,溫柔,心中隻有大愛。

而此時,隱去心底一切汙糟的黑色膿液,勾勒起唇角,露出姣好的笑容。

他目光清澈,向她展露出一種柔和到極致的天真之感。

“你倒是比師父強多了,師父從未有過情愛,不懂那些。”

“……”

對於師父在說假話這件事,時淺渡心知肚明。

她這段時間,一直心知肚明。

可叫她無奈的是,她每次定會被蠱惑。

與那雙深埋了癡纏欲念,表麵卻純淨無暇、溫柔至極的桃花眼對視,她的喉嚨輕微滾動,視線一顫,掃過男人殷紅豐潤的嘴唇。

她伸手,輕車熟路地纏上男人的細腰,把人擁進懷裡。

稍稍往前用力,就與之一起倒在了床褥上。

薄薄的唇貼上他的耳廓,拂出溫熱的呼吸。

她啞聲笑道:“師父不懂的話……隻能讓我來教教您了。”

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喜,讓談若心臟狂跳。

壓抑地上百年的情緒幾乎噴薄而出。

他是有意勾引渡兒,隻是沒想到,她真的這麼容易就上鉤了。

更沒想到,她這麼主動。

他簡直興奮到戰栗。

手掌摸索著攀上了她的腰。

“渡兒……”

“師父。”時淺渡打斷他的低喃,“您是不是很希望我像剛才那麼說啊?”

身上的血液霎時涼了個透徹。

談若清醒了。

慌亂衝上頭腦,他連忙推在時淺渡的肩膀上。

這太突然了。

恐懼襲來,逼得他頭皮發麻。

混亂中,竟是連一句辯解的話都不知該如何說起。

莫非,她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早就知道他對她有非分之想,所以才在離開前拆穿了他的偽裝?

他不知道渡兒會怎麼看待他。

他不敢去想結果。

他怕自己會徹底失去她。

他,絕不能失去她。

即便被她惡心,被她厭惡,被她鄙夷……

他也不能失去她。

他想要得到她。

如果不能得到她的喜歡,就得到她的擁抱與親吻。

極其短暫的慌亂過後,談若笑了。

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中氤氳著水霧,紅潤的嘴唇勾勒出詭異的弧度。

與平日無異的柔和笑容卻帶著一種莫名的瘋狂。

終於不再掩飾了。

他嗓音低柔濕軟,重複她的話:“師父不懂情愛,渡兒教教師父?”

真是狡猾,不承認也不否認,還反過來勾她一番。

時淺渡扯動唇角:“我真是被師父心懷大愛的外表和維持了上千年的美譽給騙了。”

“要不是這些天與師父朝夕相處……我還看不出,師父早就有了那樣的心思呢。”她俯身,薄唇一張一合,蹭在男人的脖頸上,“怎麼,師父還需要我教您什麼是七情六欲麼?”

溫熱的唇蹭在頸間,談若不自覺地輕顫。

他幻想過太多次這樣的畫麵了。

兩人混亂的擁在一起,氣氛微妙而有一絲旖旎。

讓人不知道下一秒是無情的嘲弄,還是纏綿的親吻。

“怎麼不需要?”他揚頭,嗓音婉轉,“師父隻要你教。”

“……”

時淺渡呼吸微滯。

她輕而易舉地抓住男人抵在兩人之間的手臂。

稍一用力,就按在了他頭頂上。

談若此時比普通人類還要虛弱,哪裡受得住她用力。

手腕被狠狠掐住,桎梏在頭頂,疼得厲害。

他好看的眉頭蹙起,忍不住輕哼一聲。

“渡兒,你輕點兒。”

說話間,他還不忘用紅撲撲的桃花眼睨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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