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 司清2 今晚陪我吧。(2 / 2)

他的眼眶驀的一熱。

又在微涼的風中,無聲地歸於平靜。

時淺渡說的,不就是最最普通最最平凡的生活麼。

原來上市集團的大老板也跟他沒什麼不同。

他依然沒回話,被時淺渡牽著手腕,跟在她的身邊。

這片夜市中有一顆百年老樹,被許多人當做許願樹。

隨著夜市興起,便有攤販在老樹旁支起攤子,提供木牌和馬克筆。

時淺渡走到小攤旁,掃碼支付。

“司教授,來許願吧。”

司清拒絕:“我就不用了。”

如果許願能有用,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痛苦了。

“時總相信許願嗎?”

“相信啊。”

時淺渡沒有非拉著他許願,自己在木牌上開始寫字。

她邊寫邊說:“不管彆人怎麼樣,反正,我許的願望一定會實現。”

她說話總是那麼篤定,好似理所應當、天理如此。

讓人聽了就想相信。

司清也是一樣。

他想,是啊,時淺渡想做的事,哪有不成的呢?

她可是時淺渡,同學口中無所不能的時淺渡。

他默默看著時淺渡寫完願望,掛到樹上。

臨走時,看了眼時淺渡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捏住在風中轉動的木牌。

他快速瞥了一眼。

隻一眼,心頭微窒。

木牌上麵寫著——

希望司清開心快樂,生活順遂。

他說不好是個什麼感受。

心中莫名有些亂。

理智上而言,這不過是年輕人追喜歡的人所用的小把戲罷了。

挺幼稚的,他這個年紀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可,時淺渡喜歡他、追他?

簡直是無稽之談。

“那邊有菠蘿氣泡酒誒。”

時淺渡吃完最後一口凍酸奶,把垃圾往路邊的垃圾桶裡一扔。

接著就顛顛地小跑了過去。

不出一分鐘,又拿著兩罐冰的菠蘿氣泡酒回來了。

她拿著氣泡酒往司清臉上一冰:“給你。”

司清被凍了一下,臉上也沒什麼波動。

他拒絕:“時總,我不喝酒。”

時淺渡哄道:“隨便喝一點兒唄,難得出來高高興興地逛一逛。”

她這幾個月,沒少聽說司清的事,也就知道了他那異常乏味枯燥的生活。

大概,凡是休息時間,都被他用來思考怎麼報仇雪恨了吧。

他過去明明……

那麼渴望普通的快樂的生活。

她希望司清能開心一點,所以根據她多年以來的了解,拉著他逛了這麼一大圈。

最後,回想起了她第一次帶著司清出校門時的事,故意買了酒回來。

喝了酒就哭哭啼啼的小家夥呀——

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今天晚上放鬆了舒服了,也該讓她高興高興了吧?

時淺渡沒忍住,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她把酒塞進男人的手裡:“喝醉了還能短暫地忘掉不高興的事,我可以把你送回家,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圖謀不軌的,司教授。”

是啊,時淺渡對他圖謀不軌做什麼呢。

若想圖謀不軌,晚上就直接待在酒店裡不出來好了。

司清心頭還是微微發亂。

明明掛木牌許願什麼的,是再幼稚不過的事情了。

他卻一直記著那一幕,在腦子裡循環播放。

今天確實是他十餘年來最放鬆的一天。

偶爾放肆一次,不是不行。

就讓他忘了有關時淺渡的煩心事吧。

一頓酒後,再無其他。

時淺渡跟他,不是一路人。

從來都不是。

以後更不可能是。

他沒再拒絕,接過菠蘿氣泡酒,撥開易拉罐,淺淺地飲了一口。

清爽的口感劃過喉嚨,在微潮的空氣中帶來一絲涼爽。

冷清的月光下,男人的耳朵少有的浮出些許緋色。

他拎著罐子,走在馬路牙子邊上。

身子微微晃動,不太穩。

卻沒有任何迷糊到摔倒或是哭哭啼啼的跡象。

“……??”

時淺渡難以置信。

為什麼這個男人喝酒的樣子也不一樣了!

是這十來年裡練出來了嗎?

還是說……

記憶裡的他之所以能安心地表露脆弱,是因為她陪在身邊?

司清還是一點兒酒精都不耐受,很上頭。

可即便是麵色泛紅,也改變不了他冰冷冷的氣質。

刀刻般完美的臉上沒有表情,桃花眼靜如止水,冷心冷情。

尤其是獨自走在路邊、沒入黑暗的時候,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他也不需要彆人,獨自前行。

時淺渡試探問:“喂,你還好嗎?”

司清又沒有說話。

他已經三十好幾了,身量修長,清瘦清瘦的。

精致的眉眼依舊,隻是多了一絲細紋。

平日裡,一身清貴冰冷的精英模樣羨煞旁人。

唯有這次,他走在前麵,身上散發出一種中年人的疲倦感。

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時淺渡卻覺得他要哭了。

他過得一點兒也不快樂。

“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就說出來嘛。”

男人依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

修長漂亮的手指拎著那罐菠蘿氣泡酒。

再也沒喝過一口。

他一直不搭理時淺渡。

在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男人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看向身後的時淺渡。

那雙在時淺渡記憶中總是紅撲撲擒著水光的桃花眼依舊冷清,不知是酒精的緣故還是什麼,他的眼尾多了一絲紅潤,似笑非笑,似泣非泣。

沒有她印象裡司律師成熟穩重卻踔厲的姿態,反而滿是疲倦。

“時淺渡,我以前很羨慕你。”

前麵是綠燈。

夜生活豐富的城市裡,車流湧動。

不停地有人與車從兩人的身後或身側穿行而過。

影影倬倬。

不知為何,時淺渡的眼眶驀的軟了。

他沒有那麼多光環,隻是一個半生悲苦、無依無靠的男人。

在數千年來最和平最富足的年代裡,從未見過父母,與奶奶相依為命。

又看著奶奶慘死,卻無能為力。

他變成了一個沉默的大人。

真是見不到司清露出這樣的神情。

她想抱他。

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細瘦卻有力的手臂一彎,勾住男人清瘦的腰。

沒用多大力氣,就把醉了酒的司清抱在了懷裡,手掌撫上他的背脊。

男人不會像從前一樣,在她的懷裡展現脆弱。

許是醉的厲害,也沒有推開她。

時淺渡歎了一聲:“抱歉,我來遲了。”

男人依然沒動,被她輕輕抱著。

她能感受到司清身上的溫度和淡淡的酒氣。

就連他一呼一吸的節奏,都那麼熟悉。

她側頭,輕輕地吻了吻司清的唇角。

-

酒店事件後,金歲言果然被拘了一陣子。

但也沒多久,聽說是因為情節較輕,就被放了出來。

許是因為這次事件在網絡上造成不小的輿論風波,導致金歲言家裡公司的股價暴跌,影響很大,家裡管教變得嚴格,他再也沒去過酒店搞事情。

這讓司清很是頭疼。

金歲言若是不去比較公開的場合,他很難行動。

怪時淺渡報的那個警,擾了他的事。

想到時淺渡,他沉寂的麵容閃過一絲波動。

不是慍怒,而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

又忍不住想起“陪她”的那天晚上了。

想到樹上掛著的木牌,想到木牌上“希望司清開心快樂,生活順遂”的字樣。

想到十字路口前,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的……

落在唇畔的那個吻。

輕輕柔柔的。

他記得不是很真切。

這一個月以來,每次有工作上的碰麵,他都會止不住地想起那些。

而時淺渡再沒有像在酒店時那樣,故意說些曖昧的話逗弄他,兩人交談都是正事,雖然依然在會議上護著他、跟他統一戰線,卻再也沒有不經意地扶一下他的腰,或是攬一下他的肩膀了。

除此之外,私下的聯係也減少了。

他莫名的……失落,儘管隻有一點點。

若那個吻真的存在,時淺渡不會是這個態度的吧。

難道是他醉酒後失態,說了什麼她不愛聽的?

司清坐在辦公桌前走神幾秒。

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他承認自己一直以來都對時淺渡抱有好感。

但那不過是因為羨慕過她的生活,想要成為她那樣自由自在的人而已。

若不是時淺渡突然出現在辦公室裡說要跟他合作項目……

他早就把那些忘了。

可她偏偏出現了,讓他回憶起,自己有過那麼單純的夢想。

高中時,他隻是想跟奶奶一起過得開心順遂。

就像時淺渡寫在木牌上的一樣。

嗬,那天晚上,他看著時淺渡把木牌掛到樹上時還想,時淺渡想做的事,哪有不成的呢?

現在看來,如果讓他開心真的是她的願望……

這個願望大概會成為時淺渡唯一一件做不成的事情吧。

金歲言死了、像金歲言一樣錢可通神的混蛋死絕了,他才會高興。

憑什麼他奶奶死了,那些喪儘天良的人卻還能好好地活著呢?

這世界真是不公平啊,不是麼。

“我的天啊!”

“你們過來看看,這這……我沒看錯吧?”

“什麼什麼,我看看我看看。”

“臥槽,我沒看錯吧??”

“這是……司教授嗎,我的天呐……”

辦公室外響起了一陣低低的驚呼聲。

好像還摻雜了他的名字。

司清往玻璃門外看了看,果然看到同事們正擠眉弄眼地看他。

他斂了下眉頭,眾人立刻齊刷刷地收回了視線。

但八卦之心,顯然不是這麼容易就平息下去的。

過了一陣,跟他最熟的小助理被同事們推了出來問話。

小助理把門打開了一條縫,腦袋幾乎夾在縫裡。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司教授,你和時總……?”

司清掀起薄薄的眼皮:“怎麼了。”

“微博熱搜,司教授你看了嗎?”

小助理指了指桌上的手機。

司清不怎麼關注熱搜。

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立刻就在熱搜上瞧見了時淺渡的名字。

作為時宜集團總裁,她身上的關注度不亞於明星。

點進去,是他跟時淺渡在酒店陽台的照片。

是一個記者為了拍緝.毒行動碰巧拍到的,當時不想讓娛樂因素影響到那次嚴肅事件的發酵,不想讓網友們轉移注意力,所以直到現在才把相片曝光出來。

照片上,他們兩人都靠在欄杆上。

她眉眼彎彎地側著臉看他,笑得特彆好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好像……

正是她說“今晚陪我吧”的時候。

他驀的想起了那個似夢似幻的輕飄飄的吻。

還有時淺渡係在許願樹上的願望。

“司教授,你們那天……也在酒店啊。”

還在一個房間裡。

不會是真的在談戀愛吧……?

小助理雖然什麼也沒問,隻是描述了一句事實,卻能讓所有人都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

他臉上笑容八卦,就差沒“嘿嘿嘿”地笑出來了。

司教授鐵樹開花,那真是太不容易了!

沒想要教授要麼一點聲沒有,要麼直接進展飛速啊。

兩人對視片刻,司清冷淡地垂下眼去。

他很不喜歡回應感情相關的問題。

最多否認一句。

這次,不想解釋,也不想否認。

他腦子有點兒亂。

一時之間,說不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他隻淡淡說:“都是成年人了。”

比起解釋,更像是……承認了。

而且承認的不是戀情。

像是承認了一種很隨意的關係。

“那司教授今天晚上是不是也願意賞光陪我呢,嗯?”

不著調的調侃語調在門外響起,瞬間把小助理嚇了一大跳。

司清快速抬頭,迎麵撞進了那雙滿是笑意的鳳眸中。

他少有的感到尷尬,喉嚨輕微一滾。

心臟的跳動一聲比一聲清晰。

眼裡隻剩下了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這一刻,他確信了自己有一點喜歡時淺渡。

真是諷刺。

讓他這種人有了喜歡的人,這究竟是上天唯一的垂憐……

還是又一次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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