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那種和告、告白沒兩樣的話——
中原中也用手背的指節掩住嘴，低著頭讓混亂的頭腦冷靜了一下。
旁邊的燈好像根本沒察覺自己才剛說出什麼令人混亂的話語，神情還是平靜的很，甚至又有開始玩雪的趨勢。
中原中也輕嘖一聲，握住他的手腕，止住他想繼續接雪的動作，“喂、燈。”
燈乖乖放下手，雙手放在膝蓋上，乖巧的應道，“嗯。”
“你、”中原中也清清喉嚨，“我說，你知道喜歡是什麼嗎？”
不要跟他說和喜歡煙霧、喜歡天空是一樣的，這樣的話，他真的會想揍小孩——
中原中也想著，忽然愣住了。
如果不想要燈隻是像喜歡煙霧和天空一樣的喜歡自己，那……
他想要的是什麼？
中原中也還沒怎麼抓住自己的想法，就聽燈道，“喜歡，就是喜歡啊。”
非常有燈的風格的回答。
中原中也總覺得莫名不愉快，啪一聲輕輕打了一下燈的後頸，接著發泄情緒一樣的捏了捏，“如果隻是像喜歡神像、喜歡煙霧的喜歡，就彆隨便對人說。”
燈無辜的問，“為什麼？”
“‘喜歡’這個詞……是很有重量的。”
中原中也說著，又不太清楚是不是因為時間過了許久，文化和文明都已經改變許多，連國家都不複存在，導致這個時代的日本人……不、是說著日語的人，已經不認為“喜歡”這個詞擁有一定的重量。
連一點含蓄都沒了，搞不好真的隻是個能隨便說的詞。
中原中也心裡有點煩躁，也知道不是燈的問題，抿抿唇，低聲道，“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可是。”燈想了想道，“不是喜歡神像和煙霧的喜歡。”
中原中也捏著燈後頸的手頓住了，“……喜歡有分很多種，能對家人以外的人說的，就隻有對、嗯，對伴侶的感情才行，真的想與對方成為伴侶了，才可以說喜歡。有時候、很多時候，就算是已經想和對方成為伴侶了，也不一定會直接說喜歡。”
“伴侶是什麼？”燈問。
中原中也沉默半晌，才低聲道，“大概就是，共度一生，一起麵對所有生活中的困難、分享所有喜悅，情感相通、心意相通，想要一起步入死亡的兩個人。”
燈認真的思考了會兒，語氣很斬釘截鐵，“那我可以對中也說喜歡。”
中原中也深深吸了口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一起麵對困難和喜悅、情感心意相通，會一起走向死亡。”燈道，“就是中也和我嘛。”
他說完，又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無辜的問，“中也應該也喜歡我吧？”
感覺這個笨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
中原中也無奈的想，沒有回答。
燈湊過去追問，“是嗎？中也喜歡我嗎？”
中原中也推了推他湊得很近的臉，“彆靠這麼近。”
燈乖乖退後了一點，又問，“中也喜歡我嗎？”
中原中也默默起身，拉著他站起來，“時間不早了，逛完一圈就去底下搭帳蓬。”
“好。”燈應了聲，繼續不屈不撓的問，“中也喜歡我？”
中原中也沒好氣的捏住他的臉頰，“彆鬨了，走了。”
燈含含糊糊的應道，“哦。”
中原中也還沒放下手，看看他被自己弄出來的鴨子嘴，又望向他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一下，“笨蛋。”
他放開燈的臉，轉身往前走，“喜歡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事，當伴侶也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
燈不理解，“不一樣？”
“嗯。”中原中也側頭看了眼快步跟上來的燈，聲音很低，話語幾乎是含在口中道，“……還不到時候。”
“什麼？”燈當然沒聽清楚。
“沒什麼。”中原中也牽住他的手，“沒聽見我說，會失望嗎？”
“不會。”燈說，“中也說的，也有不會說喜歡的人，中也就是其中一個！”
中原中也好氣又好笑，“彆自己亂想啊！”
“那、中也不喜歡我嗎？”燈換了個說法問。
“嘖。”
中原中也捏捏他的手，目光飄了飄，“……不討厭。”
“唔。”燈點點頭，“那就是喜歡。”
最好他平時有這麼非黑即白啊！
中原中也在心裡吐槽，卻也沒有開口否認。
這個心情。
這個一直以來都不太能搞清楚的心情，大概就是……喜歡。
可是還不是說出口的時候。
或者說，該不該說出口？
中原中也茫然的想。
他們的相遇就像一個全然的巧合，像是一場迷幻的夢境。
如果哪天夢醒了，他在橫濱醒來，身邊空無一人——
燈該怎麼辦，他又該怎麼辦？
中原中也原先有些飛揚的心情，忽然就沉寂下來。
他看向傻乎乎的、好像不知道他無數顧慮的燈，低聲問，“你有沒有想過，搞不好我沒辦法陪你走到生命的儘頭？”
這樣就不符合伴侶的定義了。
“嗯。”
有些出乎中原中也意料之外，燈竟然點頭道，“中也會回去自己的世界。”
“……為什麼這麼肯定？”中原中也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大了點，又慢慢鬆開來。
“未來的事情誰都不知道。”燈說，“搞不好會、搞不好不會，搞不好接下來都沒找到食物和水，我們還沒走到最上層就走不動了。”
他彎彎眉眼，“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所以要珍惜現在發生的每一件事。我很珍惜和中也相處的每一刻，中也和我一起走到最上層當然好，中途就回去自己的世界的也沒關係，因為沒有後悔的事。”
中原中也沒有說話。
燈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中原中也的手背，“我希望中也活下來。中也在自己的世界裡要好好生活，找到其他的伴侶，和中也一起走到中也生命的儘頭。”
“……笨蛋。”中原中也道，“是笨蛋嗎你。”
怎麼能用這麼平靜的聲音說這種話啊？
中原中也想。
害怕麵對未來的人，從來就隻有他而已。
中原中也沉默許久，才開口道，“你、咳。”
聲音很啞，啞的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清清喉嚨，再次開口道，“你是笨蛋啊，伴侶這種事物，一個人一輩子就隻能有一個啊。”
不管對其他人來說是不是，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
燈茫然的問，“不能換嗎？”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法，對我來說不能換。”中原中也深深歎了口氣，“所以說，什麼都不知道的笨蛋幼崽，還是乖乖待著就好。”
彆隨便說這些擾亂人心神的話啊！
……所以說，還不到時候。
可是，肯定是有一樣的心情吧。
關於“喜歡對方”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