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蕭景曜預料中的那般,群英會迅速成為整個南川縣最熱門的話題。現在南川縣的百姓出門,不再問“吃了嗎”,而是問“票投了嗎”,“嚴/展/白丞相的票數多少”等一係列有關群英會的問題。
可以說,現在沒參加群英會,關注三位丞相打投票數的南川縣百姓,出門都沒法融入彆人的話題!
不僅如此,因為三位丞相太過家喻戶曉,崇拜者眾多,南川縣的讀書人立馬呼朋喚友,瘋狂給各地的友人寫信,中心思想就一個:快來幫我給嚴/展/白丞相投票啊!你們來不來沒關係,趕緊多寫些詩和文章過來,能算好多票!
收到信的書生,對群英會非常感興趣。有空的,當即收拾包袱就往南川縣跑,這麼熱鬨的盛會,不去多可惜!實在脫不開身的,隻能歎息幾句,將滿腔遺憾化為筆下的詩詞歌賦與文章,鄭重地叮囑友人:一定要把我的文章好好給大家讀一讀,必須為嚴/展/白丞相贏得更多的票數!
嗯,有收到信的讀書人,拿著友人寄回來的詩詞文章,氣得差點同對方絕交:我拚命呐喊為白丞相投票,結果你給我的詩詞文章全都是誇嚴丞相的?還是不是好朋友了?友儘!必須友儘!
辛辛苦苦為支持的丞相拉外援票,結果拉回來了對家的票。這個笑話,簡直能其他讀書人笑上一年。
不過現在讀書人重名聲,人品還是過得去的。就算再生氣,再想和損友絕交,也還是認認真真地把坑貨損友的詩詞文章都交給了書局。
換來同陣營白丞相支持者憤怒的目光。
你這個叛徒!竟然還給嚴丞相送了那麼多票!他現在又以微末的優勢登上榜首了!
鬨出這種笑話的可不止這一個讀書人。很快,還在嘲笑這個倒黴蛋的其他讀書人,也收到了來自好友的背刺。
搖旗呐喊為對家送上巨額票數的書生:“……”
問就是心情複雜,狗賊要是在我麵前,看我不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熱鬨太多,蕭景曜仿佛處在香甜瓜田的猹,每天都能吃到最新鮮的瓜,簡直樂不可支。
蕭元青這幫紈絝小夥伴們最喜歡看這樣的熱鬨,有時候還跑來蕭家聚會,喝點小酒,就著下酒菜,聽著這些樂子故事,一邊喝一邊笑,日子過得賽神仙。
當然,笑著笑著,紈絝們就會開始內訌。
比如現在,蕭景曜就看著其中一位紈絝醉醺醺地問劉慎行,“你給嚴丞相投票了嗎?”
劉慎行同樣眼神迷離,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的是展丞相。”
“胡說八道!明明是嚴丞相更厲害!”
“一派胡言!展丞相才是最厲害的!”
“你欠揍!”
“你才欠揍!要打架嗎?怕你啊?”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兩人已經劈裡啪啦地打了起來。好在紈絝們平時隻顧著吃喝玩樂,並不精於拳腳功夫,兩人嘴上叫得凶,但真正動起手來,就
宛若菜雞互啄,打了個旗鼓相當。
蕭元青他們同樣看熱鬨不嫌事大,不僅不想著拉架,還在一旁轟然叫好。蕭元青這個主家最過分,甚至一邊拍桌叫好,一邊拿筷子敲碗,當做戰鼓聲,為兩人配樂助威。
看完全場的蕭景曜:“……”
他大概能想象出其他人發生爭執的樣子了。
打了一會兒,兩隻菜雞終於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劉慎行不服氣,坐在地上氣呼呼地朝對方炫耀,“我可是花了幾千兩銀子買書,給展丞相投了七萬八千七百八十三票,你呢?有本事你也花這麼多銀子啊!”
對方好氣啊,卻沒辦法反駁劉慎行。
這幫紈絝小夥伴中,隻有劉慎行和蕭元青兩人能掌管家業。蕭元青是家中獨子,哪怕他再敗家,他也能插手家裡的產業。隻是他後來認清了自己的敗家子屬性,不想再給家裡拖後腿,所以放手不管了。
劉慎行完全就是自身實力過硬。上次受完牢獄之災後,他回家就發了狠心,劉家老爺都被他逼得隻能在家養老,他那位好繼母現在天天跪佛堂。不管是內宅還是外頭的家業,全都被劉慎行穩穩掌握在手中。
作為當家人,劉慎行手下的銀子,當然比其他紈絝多。
誰讓這些紈絝小夥伴們隻是靠著家裡混吃混喝,對家業沒有任何處置權呢?
劉慎行能輕鬆拿出幾千兩銀子支持展丞相,對方能掏出一千兩銀子就不錯了。實在是實力差距太大,沒法比。
有了劉慎行開頭,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說起來自己花了多少銀子。
有花八百兩的,有花一千兩的,還有花一千五百兩的……仔細算下來,光是他們這幫小夥伴,就花了差不多上萬兩銀子。
這還不算多,劉慎行不甘心地拍桌,“從省城趕來的那戶人家,出手就是兩萬兩,得到的票全給了嚴丞相!可惡,我還是不夠有錢!”
酒勁上頭的劉慎行憤憤不平地表示,他一定要把家業發揚光大,爭取把劉家酒樓開滿整個大齊。到時候,他再給砸錢給展丞相投票,就不信還有人能砸得過他!
可以說是非常真愛粉了。
賺錢的理由奇奇怪怪。
更奇怪的是蕭元青他們還在不斷地附和說劉慎行說得對,就該這樣,到時候分一半的銀子給我們,我們也來砸。
劉慎行拍著胸脯表示沒問題。
蕭元青大笑。蕭景曜扶額。看來劉慎行確實是醉得不輕,一點思考能力都沒有了。
你忘了你剛才還和小夥伴因為支持者不同而乾了一架嗎?現在竟然同意分一半銀子給他們砸錢?呸…重點不是這個,資本家蕭景曜冷酷地想,你的買賣都做得那麼大了,賺了那麼多錢就為了給彆人送錢?
蕭景曜覺得劉慎行委實醉得離譜,生意人的精明頭腦已然離家出走。
省城的大戶都來買書參加群英會的打投活動了,可見群英會的名聲已經傳去了省城,並且在省城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蕭景曜略
微算了算這次鄧氏書局的入賬,就忍不住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因為現在交通不便,蕭景曜建議鄧掌櫃將群英會的打投時間定為一個月,這就足夠傳遍整個雍州,讓雍州各地有錢有閒的大戶人家趕過來為自己支持的丞相搖旗呐喊了。
如今看來,當真是每一步都在蕭景曜的算計之內。鄧掌櫃一邊數銀子數到數手抽筋,一邊暗自感歎天才果然是天才,隨便露一手都能給整個雍州的商戶們帶來一個大震撼。
蕭景曜這種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往上爬的行事方式,鄧掌櫃表示學會了學會了,下次可以自己嘗試一下。
還好小公子不經商,不然的話,他的飯碗不保!
蕭景曜在私塾裡學習之餘,也能吃到不少瓜。比如科考班的師兄們已經分成了三派,每天都在罵戰。蒙學班更有趣,小屁孩們一邊為自己支持的丞相搖旗呐喊,一邊上演友儘大戲,又哭又鬨,最後平靜下來,聚在一起比誰買的盲盒多。
開盲盒太快樂了,上頭!
蕭景曜在去抱孫康小胖墩的時候,還有幸看到了孫敏行被孫夫子追著打的絕佳場麵。一問,哦豁,又是因為支持的丞相不同,父子相殘。想當然耳,孫敏行這個當兒子的被孫夫子收拾得很慘。
蕭景曜每回去書局門口時,書局都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堆人。據說鄧掌櫃臨時調過來二十個夥計,現在還是忙不過來,可見書局生意爆火到了什麼地步。
蕭景曜對書局現在這個火爆的場麵十分滿意,萬般期待下個月盤賬時,鄧掌櫃統計出來的利潤。
想來這次書局的利潤,哪怕鄧掌櫃這等在商場浸淫幾十年的精明人,都要震驚得合不攏嘴。
鄧掌櫃現在就震驚得眼珠子快掉在地上了。一開始書局一天交易額破萬兩的時候,鄧掌櫃搓手興奮,並十分期待日後每天都保持這個數。畢竟大夥兒兜裡的錢也是有數的,總不能為了投票全部花光光。
但等到那些富商豪紳出手後,鄧掌櫃才發現,他的膽子還是不夠大。鄧氏書局都快把所有的存貨搬過來,最後發展成沒有書就買書局裡其他的東西,買夠相等的銀錢就給出相應的票,書局生意都非常火爆,一度被搬空。
也就是鄧氏書局家大業大,有自己的商隊和印刷坊。一邊從彆的書局調書,一邊拚了命的印書,鄧掌櫃在群英會活動開始前,還想方設法從其他幾家大書商那兒買了許多書,堆滿了好幾個倉庫,這才險險穩住了局勢,好歹讓書局留了點東西,不至於全都光溜溜。
鄧掌櫃想想忍不住擦汗,活了這麼大的歲數,這麼盛大的場麵,他是真的沒見過。
好在他撐下來了,不然的話,要是看著這個機會眼睜睜地從自己麵前溜走,鄧掌櫃都覺得自己日後每天晚上都會翻來覆去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也會從夢中驚醒,半夜都要坐起來狠狠給自己一巴掌。
為什麼鄧掌櫃能有這麼大的權利,調動整個鄧氏書局的資源。他是鄧氏書局現任家主的親叔叔,當年鄧氏內部變動,他被排擠來了南
川縣,但他和兄長感情深厚,一直暗中積蓄力量,支持侄子奪權,其中的曲折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最終他侄子終於奪回家業,視鄧掌櫃為親父,幾次三番邀請鄧掌櫃回雍州本家。
隻是鄧掌櫃在南川縣待習慣了,並不想再回去,鄧氏家主也就隻能隨了他,每年抽空過來拜訪鄧掌櫃。
所以鄧掌櫃說要在南川縣辦群英會,鄧氏家主一點意見都沒有,全權放權,整個鄧氏書局的資源任憑鄧掌櫃調動。
然後就被鄧掌櫃傳去的單日進項給驚呆了,馬不停蹄地往南川縣趕。
現在在鄧氏書局乾活的夥計,都是鄧氏家主從本家那邊調過來的,絕對可靠,他自己都跟著鄧掌櫃忙個不停。每晚記賬的時候,鄧氏家主都忍不住感歎,蕭景曜簡直是陶朱公在世,這賺錢的速度,真是絕了!
沒錯,旁人不知道這次的群英會有蕭景曜的手筆,但鄧掌櫃肯定不會瞞著鄧氏家主。兩人也謹慎,沒傳到第三個耳朵裡,隻是私下難免感慨一番,天才給人的震撼實在太大。
鄧氏家主都忍不住對著鄧掌櫃苦笑,“我本來以為成器幾兄弟還算爭氣,做買賣也能稱得上一句機靈。看了小公子,再看他們,簡直覺得他們不堪入目!”
鄧掌櫃的心態就穩多了,老人看孫子輩,濾鏡那都是幾千米,當即表示:“小公子這等天才,一千年都不一定有一個,你哪能拿成器他們同小公子比?”
鄧氏家主知道鄧掌櫃說得對,心裡卻還是不得勁。他真的很想要這樣一個天才兒子哇,短壽二十年都行!蕭元青怎麼這麼好命?
這一點。劉慎行和這位家主一定有不少共同語言。
在鄧氏家主的強烈要求下,在群英會結束後,鄧掌櫃帶著他給蕭家遞了拜帖。
蕭景曜知道鄧掌櫃這次上門,必然是來給他分成的。本來蕭元青還在嘀咕,說書局生意那麼好,賺了那麼多銀子,不知道鄧掌櫃會不會在賬目上做手腳。
那麼多銀子要分給彆人,多心疼!
蕭景曜本來也防著鄧掌櫃這一手,不過在看到書局一度缺貨,貨物一來就被人搶光的爆火情況下,鄧掌櫃也穩住了價格,沒有趁機漲價賺一波快錢。蕭景曜覺得鄧掌櫃大概率不會乾這種事情。
這是一位講誠信的商人。
再說了,書局的收益,蕭景曜已經算了個八九不離十。鄧掌櫃要是真的起了彆的心思,想欺他年幼,做假賬糊弄他。那蕭景曜就能讓鄧掌櫃把吃進去的東西都給吐出來。
他的經商手段多的很,今天和鄧掌櫃合作,明天就能和王掌櫃。被他當做敵人的對手,下場都十分感人。
蕭景曜不希望鄧掌櫃這麼昏頭。
鄧掌櫃也沒辜負蕭景曜的期待,帶著另一個中年人一起前來感謝蕭景曜。
蕭景曜見對方的相貌同鄧掌櫃有六七分相似,當即笑道:“鄧家主竟然親自前來,晚輩失禮。”
還在等鄧掌櫃介紹自己身份的鄧家主:“……”
“小公子如何猜
出我是鄧氏家主的?”鄧氏家主很奇怪,他和鄧掌櫃的關係,並未往外傳。南川縣百姓隻以為鄧掌櫃是鄧家的遠支,不知道他是鄧氏家主的親叔叔。
蕭景曜偏頭看了滿臉問號的鄧家主一眼,笑著為他解惑,“群英會如此盛況,不管哪家家主,想必都會來看一看。”
“那也未必會恭敬地跟在鄧掌櫃身後。”
“鄧掌櫃先前那般輕鬆地調動鄧氏書局的貨物與商隊,想必在鄧氏家族中有著不低的地位。所以我猜測,鄧掌櫃應當同家主的關係十分緊密。聽聞鄧氏族內早年生過禍端,想來鄧掌櫃當初幫了家主良多。以鄧掌櫃的年紀和功勞,家主恭敬地跟在他身後,也並非什麼令人驚訝的事。”
鄧氏家主見蕭景曜輕描淡寫就將他和鄧掌櫃的關係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更是震撼得難以附加。
這真的是一個九歲的孩子能說出來的話嗎?
鄧氏家主笑著搖搖頭,徹底服了,“小公子果然不負天才之名。”
而後,鄧氏家主從鄧掌櫃手裡拿過賬本,自己恭恭敬敬地遞給蕭景曜,“這一個月的賬本都在這裡,請小公子過目。若是賬目沒有疏漏,我們這就將分潤呈給小公子。”
蕭景曜見鄧氏家主如此客氣,心中也是一歎。這就是他沒有一開始就把自家商鋪搞成縣裡最紅火的商鋪的原因。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蕭家又沒有個靠山,真賺了大錢,隻能成為彆人眼裡的肥羊,然後被人盤算著到底是一刀宰了吃頓飽的,還是隔一陣就來一刀,走長遠路線。
鄧氏書局能在整個雍州都闖下偌大的名號,肯定有不少靠山。但鄧家主依然對自己這個童生客客氣氣的,雖然有生意人的精明算計在內,但也不是沒有自己是讀書人,可以劃分為“士”一階級的緣故。
蕭景曜看似極快地把賬冊從頭到尾地翻了一遍,在鄧氏家主狂跳的眼皮中,蕭景曜直接點頭道:“和我預算中的差距不大,鄧家果然誠信。”
鄧家主苦笑一聲,原來人家心裡早就有成算,怪不得看賬本都隻是一掃而過。
然而在聽到蕭景曜輕鬆提到,賬本第幾頁第幾行記錯了一個數字之後,鄧氏家主和鄧掌櫃的表情已經呆滯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過目不忘嗎?
恐怖如斯!
對方的賬本隻有一兩處疏漏,並非刻意做假。蕭景曜指出來後,鄧掌櫃探過頭來,問蕭景曜要了筆墨,當場改掉,重新算了一遍,然後將早就準備好的,厚厚的一遝銀票遞給蕭景曜。
大齊最大的銀票是一千兩,蕭景曜感受著手中銀票的厚度,第一反應就是對方給的好像有點多。
蕭元青在一旁裝了許久的壁花,這時終於冒了出來,接過蕭景曜手裡的銀票開開心心地數了起來。
整整三十萬兩,蕭景曜數到最後,聲音都不對了。他活了這麼大,從來就沒見過這麼多錢。
蕭景曜也很驚訝,“賬冊上記的是六十萬兩,刨去一應成本,這一次書局的總利潤應當在四十萬左右。按照先前說好的五五分成
,我應該拿二十萬兩才對。”
這是整個雍州的富商豪紳全都參與進來的結果。而且今年是第一次辦群英會,大家圖的就是一個新鮮,參與度才這麼高。以後再辦,營業額估計不能再達到這個數。
鄧掌櫃卻笑道:“這一次,老夫在小公子身上學到不少經商的東西,多出來的幾萬兩,就當是老夫給小公子的拜師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