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出戲,戲台子都給搭好了,就等著生旦淨末醜角依次登場,唱一出熱鬨大戲。就是不知道,該配合演戲的人,到底是蒙在鼓中,還是心知肚明,卻依然走上戲台子,將這出戲給唱下去。
蕭景曜心裡有了底,對朝中的緊張氣氛也沒放在心上。就像竇平旌和福王說的那樣,乾好自己該乾的事情,彆趟渾水,自然就能保全自己。
顧希夷不知道朝堂上瞬息萬變的形勢,卻感受到了蕭景曜的憂慮,算著蕭景曜回來的時間,等到蕭景曜來到後院,顧希夷正好讓人將補氣寧神的湯端上來,親自給蕭景曜盛了一碗,仔細吹溫後,再將湯碗遞給蕭景曜,笑道:“夫君試試,這方子還是先前在邊疆時,一個老神醫給我爹娘的。喝下去後,晚上睡覺特彆安穩,一覺睡到大天亮,神清氣爽。”
蕭景曜含笑接過湯碗,毫不吝惜自己的讚美,“有勞夫人了。還好有夫人在,解了我許多煩憂。”
顧希夷揚唇一笑,滿室生輝,“夫君慣會哄我。”
“真不是哄你。”蕭景曜將湯喝完,握住了顧希夷的手,語氣感慨,“忙了一天,回家有個知心人能說說話,確實能解不少憂愁。”
顧希夷神態柔和下來,往蕭景曜的方向靠了靠,“可是有大事發生?”
蕭景曜並沒有什麼後宅婦人就該老老實實相夫教子,彆打聽朝堂大事,免得心野了的想法。前堂後宅本就是一體,妻子眼界開闊一點,對整個家都大有裨益,為什麼要將妻子的眼光圈在後宅的那一畝三分地上?
顧希夷這麼問,蕭景曜也沒瞞著她,挑了些能說的事說了,又貼在顧希夷耳邊,小聲說了自己的猜測。
顧希夷果然如蕭景曜預料的那樣,迅速做出了決定,“既如此,那即便有大事發生,也該是有驚無險。不過祖父祖母上了年紀,受不得驚嚇。我讓護衛們輪流當值,尤其前廳正門那邊,多派些人把守。若是有什麼意外,也有轉圜的餘地。”
如果真的有政變,那必定會動軍隊。不管是哪一支軍隊,想控製蕭府,也不容易。圍住容易,要攻進來可不簡單。顧希夷嘴裡的護衛,那都是在邊疆身經百戰的戰士,戰鬥經驗豐富,多次從閻王殿逃回人間,是精兵中的精兵。要不是實在疼愛女兒,顧明晟都舍不得這一隊精兵。
蕭景曜也知曉這隊精兵的實力。說實在的,精兵入府後,蕭景曜的安全感又往上漲了漲。
自覺蕭府的護衛水平,放在整個京城都是相當能打的存在。
若是之後真的出現什麼意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有人想趁亂做些什麼,也不至於沒腦子到來啃蕭府這塊硬骨頭。
這麼一想,蕭景曜就將心放回了肚子裡,又拍了拍顧希夷的手背,真心實意地笑道:“我果然好運道,娶了個賢內助。”
顧希夷眉頭一揚,依稀是初見那般明媚張揚,“那還是我眼光好,下手快,一眼就瞧中了你,迅速將你捉回了家。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後悔自己當初下手慢!”
蕭景曜也挑眉,“說的好像他們當初下手快,我就一定會同意似的。”
顧希夷先是一愣,而後控製不住地嘴角上揚,嗔了蕭景曜一眼,眼中波光流轉,動人心魄。
蕭景曜目光微微一凝,唇邊不知什麼也露出了笑意,新婚小夫妻你一言我一語,將家裡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雖然沒有什麼甜言蜜語,黏黏糊糊,卻自有一股默契在,兩人都覺得舒服放鬆,是最適合他們的相處方式。
蕭景曜儘量讓自己忽視徐統領的事情,但這種事情並不是蕭景曜不想關注就能不關注的。蕭景曜這種天生愛掌握更多信息,想一直占據主導權的性子,注定了他不會成為自欺欺人的人。知道徐統領大概率有問題後,蕭景曜無意識地留意分析了一下諸位皇子以及正寧帝的言行舉止。
嗯……太子和平王小動作最多,寧王趁機攪混水,康王揪著咋咋呼呼的榮王往福王府裡扔,二對一,榮王終於老實了下來。
最重要的人物正寧帝,他病了。
太醫幾乎要住在養心殿,聞起來就苦得要命的湯藥一碗接一碗地熬,正寧帝時而清醒,時而陷入昏迷,朝野上下頓時人心惶惶。
蕭景曜原本以為這是這出戲的一環,但知道正寧帝清醒後將顧明晟和李首輔宣進宮,沒說清楚對他們的吩咐,又陷入昏迷後,蕭景曜也開始憂心起來。
正寧帝的身體,不會真的撐不住了吧?
早先正寧帝就捂著心口吃藥丸,現在不會是病情加重了吧?
宮中早就戒備森嚴,蕭景曜心下再著急,也不能進宮一探虛實。
這些日子,都是太子監國。
太子胖乎乎的身影存在感簡直爆棚,蕭景曜都看到原來一些對太子不冷不熱的官員,已經在向太子賣好表忠心了。尤其是太監和宮女,對太子的態度更為小心諂媚,幾乎將太子當成主君來看待。
平王一係原本和太子鬥得有來有往,結果正寧帝這麼一病,平王的聲勢瞬間就降了下去。朝堂上,平王雖然還能和太子抗衡一二,但底氣明顯不如以前那麼足。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要是正寧帝有個萬一,太子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除非平王想自己扯杆旗反了,不然就得老老實實向太子俯首稱臣,後半輩子都活在新帝的冷遇中。
平王倒是想扯旗,問題是追隨他的人,隻想撈個從龍之功,並不想成為亂臣賊子。撈從龍之功失敗頂天就是後半輩子再也沒辦法出頭,但當了亂
臣賊子,那可是家族消消樂大派送。誰能遭得住這個?
京城上空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蕭景曜每天回府,神情一天比一天凝重。
這種強壓之下,大理寺反倒沒碰上什麼棘手的案子。山雨欲來風滿樓,大家都不想在這個時候鬨出事來,給其他人的情緒一個宣泄口。許多人家愣是將家裡的紈絝真正打斷腿,堅決阻止他們上街鬨事,給家裡惹禍。
一直等到倭島那邊運送的第一批銀子進京,京城的氛圍終於好了些許。
梁千山拿下倭島後,正寧帝就將蕭景曜先前圈出來的倭島金銀礦分布圖給了梁千山,讓梁千山就照著圖挖。
梁千山拿到圖後都驚呆了,這年頭兒的人哪見過這個?不是蕭景曜的圖畫得驚天地泣鬼神,而是這種地底下的礦物分布情況,肉眼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大齊真的有神仙相助嗎?
“神仙”蕭景曜笑而不語,深藏功與名。
梁千山在倭島挖金銀礦挖得很開心,這一場仗大多都是倭人和倭國貴族拚了個你死我活,大齊的傷亡很少。現在開采金銀礦,大多也是倭人乾,大齊的將士隻是當監工,監督他們乾活。
倭島的大金銀礦,那真是一挖就刷刷往外冒銀子。這產量,梁千山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第一批運去京城的銀子,梁千山挑了個吉利的數字,八十八萬兩白銀。充分體現了他對於發大財的狂喜之情。
隻可惜正寧帝現在還病著,清醒了些,卻還是精神不濟,繼續在床上躺著,依舊讓太子監國。
倭島運的白銀到京城後,大家才知道,原來倭島竟然還有金銀礦!
一時間,所有人都沸騰了,原先那些反對對倭島動兵的官員恍然大悟:原來陛下早就知曉此事!
至於正寧帝從何而知……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大家誰也猜不到。隻是有那麼一兩個人,眼神時不時地在蕭景曜身上掃過,心理動態在是他不是他中糾結,要是這會兒給他們遞朵花,他們指不定還能一邊揪花瓣一邊嘀嘀咕咕進行猜測。
隻有倭奴王痛心疾首:為什麼島上的金銀礦,大齊人比他更清楚?
蒼天不公!
也有人想著倭島的金銀礦,心旌神搖,這要是能安排自己人過去……
最後,大家的目光又放在了海禁上。
正在大家一掃先前的緊張心情,輕鬆地討論倭島的金銀礦之事時,宮中終於有了動靜。
宮中的具體情況,蕭景曜也不知道。那天,蕭景曜下值回府,到了半夜,突然就被一陣動靜驚醒,外麵火光衝天,原來是蕭府已經被禁衛軍給圍了個嚴嚴實實。
蕭元青幾人著實被嚇得不輕,還以為是蕭景曜犯了事,朝中前來拿人。
還是顧希夷安排的護衛派上了大用場,一行人往牆上一爬,有防守的,有藏在暗處彎弓搭箭對準禁衛軍頭領的……
對方對蕭景曜很是客氣,騎在馬上對著蕭景曜抱拳道:“奉陛下口令,捉拿反賊。煩請蕭大人好好在家待著,彆出門。”
正寧帝出手了?
蕭景曜心間一動,客氣地給對方回了個禮,“既然是陛下的命令,下官自然應當聽令。”
這樣焦灼的氛圍,持續了兩個晚上。
第三天,圍在蕭府周圍的禁衛軍終於散去,蕭家人頓時長鬆口氣,這一關,看來已經過了。
今天正好是早朝日,蕭景曜穿好官袍,神情凝重地進宮參加早朝。
所有官員的神情都十分凝重,見麵後隻用眼神互相示意,不知道這一出最終到底誰成了贏家。
蕭景曜眼觀鼻鼻觀心,垂手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對空出來的位置一點疑惑都沒有。
竇平旌也站在了殿內,再往前看看,六位成年皇子隻來了三個。太子、寧王和平王全都不在。
蕭景曜垂下眼,靜靜等著正寧帝出場。
正寧帝的臉色看不出喜怒,在蘇世安的攙扶下坐上了龍椅,臉色還算正常,看不出大病初愈的模樣,上來就給大家扔了個雷,“朕欲廢太子,眾卿家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