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宴後, 紫禁城裡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隻一個晚上,午門內的金水河就起了冰。等天一亮,所有的殿亭樓閣已經雪白一片。
鹹福宮裡,一群小太監正提著大掃帚在前院裡賣力的掃雪,還有五六個抬手墊腳的在各處屋簷下取冰溜子, 本該貼身伺候平嬪的春桃秋菊站在走廊上, 有一眼沒一眼的看著他們。
她們兩個是被平嬪攆出來的。
昨天大宴後, 索相的福晉來了趟鹹福宮。那時她們倆也被郝嬤嬤攆出屋來, 等再進去伺候時,就見主子哭得昏天黑地的……
老實說, 平嬪不是個好主子,脾氣乖戾, 平日裡待她們就嚴苛,更要緊的是, 說是身邊得用的大宮女,可其實呢,平嬪根本就信不過她倆。
這一回也是一樣。
先還在暢春園時,平嬪就一身的不對勁,白天裡總是失魂落魄的,到了半夜裡還突然驚醒過好幾次,要是往常,郝嬤嬤早就去請太醫來給平嬪瞧病了, 可這次卻是隻叫膳房燉了些燕窩人參。
然後就是昨天, 索相的福晉那拉氏竟是把平嬪罵得痛哭流涕!這也是往常絕不會有的動靜。
春桃和秋菊又不傻, 也都看出來了,平嬪是出事了,還是大事,可到底是什麼事呢,兩人惶惑的互看一眼,心裡都是七上八下的。
又等了好一會,終於,郝嬤嬤撩了門簾叫她們進去。
春桃秋菊就很規矩的進去了。
平嬪果然又哭了一場,正腫著眼睛半倚在床頭,卻是茶杯瓷枕玉梢頭,摔了一地的碎東西,郝嬤嬤讓春桃收拾這一地的狼藉,秋菊則去伺候平嬪用早膳。
平嬪隻吃了兩口細粥就不吃了,秋菊也不敢勸,趕緊收碗就要退下。平嬪心裡正憋屈,見她這麼不上心伺候自己,不禁就冷聲道:“去牆角跪下,我不叫,不準起。”
秋菊渾身哆嗦了一下,然後也就去牆角處跪下了。
拿奴才出了口氣,平嬪就感覺好過一些了,當然,她是不會叫起的,秋菊得跪到暈過去為止。
見她的臉色終於是好點了,郝嬤嬤這才上前伺候。
一番洗漱更衣後,平嬪就去書房抄經了。
書房裡隻有一個姓舍的姑姑在伺候筆墨並端茶遞水。連郝嬤嬤都出去忙其他的事了。
這舍姑姑是平嬪用慣了的人,不管是以前做貴人時還是如今做了一宮主位。都是她常年在書房裡伺候。
平嬪隻站著抄了幾頁經書,也就擱筆坐下了,那舍姑姑卻是上前拿起筆來,用一模一樣的娟秀字跡繼續往下抄。
平嬪有時候都覺得奇怪。她每年都給姐姐孝誠仁皇後抄經百卷,然後供在毓慶宮裡。這種話居然還人人信?
一年才多少天?每隔三天就抄經一卷,一抄就是十多年,怎麼可能啊!她又不是牛馬,真要那麼個抄法,不早就累死了!
就是真的感念姐姐孝誠仁皇後,平嬪都不會這麼做,何況她憑什麼要對孝誠仁這麼好。她便是一個字都不為孝誠仁寫,也對得起她!
可這些話,平嬪不敢和任何人說,就是郝嬤嬤都不能說,要想日後翻身,平嬪隻能依靠太子,而太子……
一想到昨天那拉氏罵自己的那些難聽話,平嬪就羞憤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