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上次回來還是去年過年。
一年的時間, 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可是前進大隊的變化……玩經營小遊戲也沒這麼快啊!
前進大隊本來是沒有路的, 隊裡的房子,東一片, 西一片, 房子的周圍或是草垛,或是柴火堆,在房子、草垛、柴火堆等等中間,人走來走去,哪兒方便走哪兒, 慢慢地就成了隊裡的主乾道——一個彎彎曲曲的泥巴小道。
後來在荒地上辦了養殖場和加工廠,車子進進出出不方便, 逐漸從後麵野草地上軋出一條路。
車子軋出來的路比人畜走出來的路要更寬敞,但是根本上還是泥巴路,一旦下雨或者化雪,在外麵走一圈, 那褲腿腳脖子都沒法看,全是泥點子。
然而此時,映入蘇月眼簾的卻是一條寬闊整潔的水泥路,最令人震驚的是,水泥路旁, 矗立著一排整整齊齊的二層小洋樓。
樓房整體呈白色, 下麵半人高的牆麵貼了瓷磚,上麵是雪白的牆麵,牆上是工工整整的窗戶,窗戶上的玻璃乾淨透亮。
二樓能看見有左右兩扇門, 門旁邊各有一扇窗戶,而門前麵就是長長的陽台,再往上,樓頂四周是形似屋簷的斜麵,上麵貼著紫紅色的瓦片。
瓦片表麵像是瓷器的質地,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些許光芒,給整體白色的樓房增添了幾分不同的色彩。
樓房前後各有一個院子,前院用低矮的籬笆圍了一圈,中間一條石子路,直通向樓房正門,石子路兩側留出了一分左右的菜地,眼下還空空蕩蕩。
後院是一麵圍牆,兩座平房圍出來。正對著樓房的那座平房長度與樓房一樣,上麵豎立高高的煙囪,應該是廚房。
而樓房側麵的小平房,麵積不大,卻單獨開了個側門,看那位置大小——
“這不是車庫嗎?”蘇月脫口而出。
拜她這一聲所賜,車廂裡眾人總算回過神。
馬老太太一拍大腿,“我滴個乖乖!這是咱生產隊?”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說起來,“哎呦我的天,我還以為我做夢呢?”
“咱不是走錯了吧?這是咱隊裡?”
“怎麼會走錯?車子都開進來了……”
“那你說,咱隊裡咋變成這樣了?”
“我怎麼知道?我不也一年沒回來了……是誰家手裡有錢,蓋的新屋子吧?蕙蘭,是不是你家的?”
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在說啥,誰家蓋屋子,能蓋這麼一排,還都是樓房!
地主老財也沒這本事啊!
迎出來的老少爺們哈哈大笑,“這是咱隊裡的!大家的房子!”
老少爺們語氣裡滿是自豪,這可都是他們蓋出來的!他們雖然留在老家,也沒白吃乾飯。
回來的一幫人更覺得不可思議了,隊裡的?大家的?他們隊裡這就有小洋樓了?
老少爺們一邊幫著扛行李,一邊解釋,“咱長河什麼人?那是一口唾沫一個釘,從來不說假話!他以前不是說過,以後讓咱隊裡都住上二層小洋樓?上次他回來搞廠子,就把這事定下了,晚稻一收,咱隊裡就開工了!”
事實上不止蓋新房,趁著廠子擴建的東風,蘇長河把整個前進大隊都重新規劃了一番。
以前前進大隊的布局是一條小路在中間,兩邊像星子一樣,分散著各家房屋。現在是一條水泥路從村口直通加工廠,加工廠的位置往北邊挪了挪,圈了更大的荒地,而養殖場則移到了隊裡下風口的位置。
至於居住區,更是完全和工廠區分開,兩者之間特地留下一塊區域,預備以後在兩邊種上樹,中間做活動廣場。
在“廣場”的再旁邊才是居住區,也就是目前蓋起一排小洋樓的地方。
小洋樓預計蓋三排,每排十套,一共三十套。
前進大隊本來隻有二十六戶,在蓋房前,蘇長河統計了一下所需數量,大家一聽他說的打算蓋成什麼樣,有好幾家回去就決定分家。
有的人家人口多,從老到少,四代人,幾十口人擠在一個屋簷下,人一多,就容易發生矛盾,舌頭和牙齒還有打磕絆的時候呢。
以前是沒辦法,蓋不起新屋子,隻能將就著,現在手裡有分紅,家裡還有幾個人拿工資,咬一咬牙,這筆錢還是能拿出來的。
沒錯,隊裡的小洋樓可不是白給的,一套五百塊,在此基礎上,結合拆遷管理辦法,根據舊屋的占地麵積以及房屋老舊程度,抵扣部分金額。
最終折合下來,一般每家要再掏兩三百塊錢,如果單獨再要一套,那就沒得抵扣了,隻能再掏五百塊。
這筆錢不算多,去年一年各家的分紅都不止這個數。但像馬七叔家這樣,一口氣要三套,還是少之又少的。
馬七叔甚至為了三套房,還找人借了錢,隊裡有人家勸他,“用不著吧?要是住不下多買一套就是了,乾啥買三套,還背上債?”
馬七叔嘴上說:“家裡三個兒子,一套住不下,二套給誰不給誰?總得一碗水端平吧!”
實際上他心裡想的是,背這點債算啥?今年的分紅還沒分呢,等分了,債不就還了?關鍵是趁這個機會,先把房子弄到手。
說是留出了宅基地,以後有需要,還能繼續往後蓋,可自己蓋和隊裡一起蓋,能一樣嗎?
這次蓋房啥事也不用操心,磚瓦、水泥、瓷磚都是隊裡統一拉來的,還要裝那什麼城裡的廁所,用的都是好料。
他敢說,這麼一套屋子,讓他那三兒子住一輩子都夠用!
因為要蓋的房子多,蓋得還仔細,迄今為止,也隻蓋好一排,一直到今天,隊裡還在開工。
大家夥乾活的興致很高,都想早日住進樓房。
老少爺們把行李什麼的扛回家,也沒工夫再絮叨,都說:“那邊還在乾活,我先去工地上了!”
老娘們一年半載沒回來,還憋著一肚子話要說呢,這會兒還說啥說,拿帕子把頭發一包,幫忙去吧。
蘇長河他們第二批人二十九才回來,隊裡的活也乾到二十九才停。
蘇長河一回來就去工地上檢查了一番,第一排樓房已經蓋好了,就差搬進去住了,蘇長河訝異,“這不是能住了嗎?怎麼都空在這兒?”
“你不是還沒回來嗎?”大家說得理直氣壯。
蘇長河失笑,“等我乾啥?該搬就搬,趁著年前搬進去,今年還能在新屋裡過年!”
“那不成!這屋子得你家先挑!”馬七叔喊道,大家都說:“對,沒錯!”
隊裡麵為了把居住區挪到一起,規劃下,不得拆了一部分人家的房屋,當初說好了,屋子蓋好,這些被拆屋的人家先住,要是有剩下的,再是其他人家抽簽。
蘇家的屋子不在劃分的居住區以內,也就沒有拆,按道理,第一批可輪不到蘇家。
蘇長河就笑:“不用,我們家屋子好好的,有地方住。再說,我們過完年又要去京城,家裡也住不了幾天,先分給我們,不是浪費嗎?”
大家夥不依,不管住不住,該有蘇家的份就得有!
馬老爺子身為蘇長河的老丈人,有些話不好說,馬七叔和馬有田卻沒那些顧忌,他們作為隊裡的長輩,有時候就是要給隊裡人做個表率,比如對待長河的態度。
他們生產隊和長河之間,誰拉拔誰?顯而易見。毫不誇張地說,長河離了他們,說不定日子還能更好,可他們離了長河,就不行!
所以啊,他們得有良心。
不管大事小事,隊裡這幫老頭們都堅持一個原則,要把長河的位置擺正,隻有他們做到了,那些小輩們才會有樣學樣。
馬有田說:“咱隊裡一直都是按勞分配,論貢獻,誰有你大?你要是不住,我們哪有臉住?”
馬七叔更直接,“你家要是不住,咱就都彆住了,等房子全蓋好,再一起搬。”
這不是胡來嗎?
老房子被拆的那幾家有的在親戚家,有的擠在隊裡其他人家,之前是沒辦法,現在房子蓋好了不住,大過年的還擠在人家,像話嗎?
行吧,他家搬就搬。第一批能入住的屋子有十套,除了他家占去一套,剩下的九套也夠老房子被拆的幾家。
大家夥也甭管什麼良辰吉日,就今兒搬吧,明天還能在新屋子吃年夜飯。
蘇長河召集各家當家人在會議室集合,照例先發分紅,分紅發完,抽簽選房子。
那一排樓房從村口到村裡,按一到十編號,紙團也有十個,老房子被拆的有七家,額外先用稻草抽長短,抽出兩家幸運戶,這兩家加上那七家,再加上蘇家,一家派一個人,抽出哪號是哪號。
蘇長河讓他們先抽,最後一張歸他。
他拿起剩下的紙團一看,三號,還行,中間位置,不打頭不靠尾。
其實要是全蓋好了讓他選,他更喜歡最後一排,第一排在路邊,人來人往,車來車往,不夠隱私。
算了,估計他家不管在哪個犄角旮旯的地方,隊裡人也不少找他。
蘇長河拍拍手,喊道:“好了,房子都抽到了,現在,各回各家,搬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