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個身手高超的內衛不行嗎?”
“派個細作賣身為奴,潛入鄧家不行嗎?”
“怎麼就非得搞個滅門慘案出來?”
“本來沒什麼事的,突然間搞了個這麼大的慘案出來,也就有事了。”
“就我想要的東西而言,滅掉鄧家滿門就能得到?不是吧?”
“萬一鄧家有人逃了出去,用這件東西發難——那我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萬一你祖父早有防備,把那東西放在可信之人的手上,聲明一旦鄧家有變,便立時公布出去呢?”
鄧琳琅怔怔的聽他說完,如遭雷擊。
李元達見狀,便又問她:“你怎麼能確定這事兒就是朕乾的?”
鄧琳琅眼睫顫抖一下,眉宇間流露出幾分痛苦的神色來:“是淑妃告訴我……”
李元達:“???”
李元達懵了:“淑妃又不是你娘,她說你就信啊?!”
鄧琳琅被他這種看傻子的眼神看得有些羞惱,馬上道:“怎麼會?!”
聲音又低下去:“她說了很多經曆過當初之事的人才會知道的消息,還有你那段時間的一些反常之處,而滅門案發生之前,曾經有人登門,我按照淑妃的提醒,在宣室殿找到了當年登門的那個人……”
她垂淚道:“如此種種,叫我如何不信?”
李元達以手支頤,表情痛苦的捂住了左腮。
鄧琳琅:“你怎麼了?”
李元達說:“牙疼。”
空間裡邊劉徹都蚌埠住了。
“咱就是說,你就這兩下子,進宮玩什麼宮鬥啊!”
“淑妃也是傻叉,哪有實名製挑撥離間的啊——她怎麼就敢肯定珍貴妃知道真相之後馬上就開啟自毀模式,而不是想著報複社會,直接把她給禿嚕出去?”
“要是換成我……”
其餘皇帝不由得離他遠了點。
有一說一,彘兒不托生成個女胎,怪可惜的。
李元達倒是有些猜測:“你在宣室殿見到的那個人,想來已經有了年紀?”
鄧琳琅微微一怔,繼而頷首:“是。”
李元達歎口氣:“想來從前侍奉過太後?”
鄧琳琅臉色頓變。
李元達覷著她的神色,繼續道:“叫我來猜一猜,你祖父手裡的那件東西,是否是先帝所留?”
說著,他重又夾了一筷子魚肉吃:“我已經知道那東西是什麼了,也猜到真正滅掉鄧家滿門的人是誰,想必你也一樣。”
鄧琳琅驚愕交加:“怎麼會?那個人明明在你宮裡……”
李元達嗤了一聲:“廢話,整個宮不都是我的嗎,人在我宮裡,有什麼奇怪的?”
又有些唏噓:“母後還真是偏心啊,能用得上的人手,譬如陳嬤嬤,就留給了皇弟,能用得上的東西,譬如說她的私印,也留給了皇弟,倒是這種先前留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炸開的地/雷,全他媽留給了我!這死老太婆!”
鄧琳琅受驚之至,甚至都沒有顧及到李元達脫口而出的粗鄙之語:“太後娘娘……怎麼會?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元達道:“大概是先帝留下了一份鉗製她的遺詔吧,又或者是密旨下令賜她殉葬?這老太婆偏心偏的死死的,或許我不是她親生的?誰知道呢!”
鄧琳琅眸光猛地一顫:“那雍王……”
李元達覷著她,笑吟吟道:“母後既然這麼放不下他,我這個沒心肝的長子,當然要把他送下去陪她了!”
鄧琳琅難以置信道:“那可是你同胞的兄弟啊!”
李元達滿不在乎道:“都說了我沒心肝啦!”
鄧琳琅氣急:“你!”
李元達卻仍在笑,親自倒了兩杯酒,推了一杯到鄧琳琅麵前:“來喝一個吧,好歹也是一段孽緣呢,也算是謝謝你,沒趁我睡著了把我悶死……”
鄧琳琅口不知味的捏住那隻酒杯,正要往嘴裡送,忽然間又停住了。
她左手虛虛的撫在小腹上。
有孕的人不宜飲酒。
李元達卻催促她:“喝吧,反正也保不住,還在乎它乾什麼?”
鄧琳琅本就沉重的心緒更添幾分驚恐:“你什麼意思?虎毒尚且不食子——”
她先前因驚駭而暫且停住的淚意再度萌發,聲音顫抖,隱含著幾分哀求:“這也是你的孩子啊。”
李元達漠然道:“我又不缺兒子。”
鄧琳琅死死的瞪著他,不說話。
李元達則問她:“你還想回宮嗎?”
鄧琳琅神色遲疑,流露出幾分思索之態。
畢竟,紀允昭並不是她的滅門仇人……
然而還沒等她想完,李元達便毫不留情的嘲笑出聲:“你還真在考慮啊?彆做夢了,你想回去我也不要!萬一你哪天發起瘋來把我悶死了,我上哪兒說理去?”
鄧琳琅:“……”
拳頭硬了!
李元達說完這句,反倒正色起來:“鄧家蒙難,是皇室虧欠鄧家,如今本家既然隻留下你一人在世,倒也不必太過不近人情。”
“我不會允許你再進宮,也不會讓皇室子嗣流落在外,你自己選吧,打掉孩子,願意改嫁就改嫁,想一個人就一個人,活夠了的話,想自儘我也不攔著。”
鄧琳琅的手指搓著衣角,猶豫著道:“雍王,還有章六……”
“噢,他們啊,死定了,”李元達簡潔明了道:“還有事嗎?”
鄧琳琅屈膝跪了下去:“他們犯下種種過錯,都是因為我,如果你真的要殺,就殺我吧,放過他們……”
李元達道:“這不是一回事。跟你無關。你起來吧,跪也沒用。”
他神情含笑,然而眉宇間有種不容置疑的氣度。
鄧琳琅不由得站起身來,手扶在小腹處,不舍道:“或許是個女兒……”
李元達反問她:“如果是兒子,你能狠下心來掐死他嗎?長痛不如短痛。”
鄧琳琅合上眼,淚珠簌簌流下。
她說:“我知道了。”
李元達又一次將酒杯推到她麵前去:“喝吧,算是告彆酒。我們以後不會再見了。”
一滴熱淚忽然間落到酒杯之中,鄧琳琅遮掩般的迅速抬手,一飲而儘。
她紅著眼睛問:“他,不在了嗎?”
李元達含笑頷首,酒足飯飽,站起身來:“那麼,就此彆過。”
就在他將要走出去的時候,鄧琳琅忽然間叫住了他。
李元達回過頭去看她。
鄧琳琅有些局促的樣子,神態不安的問他:“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
劉徹壞心眼的在空間裡邊攛掇:“說沒有,讓她死心!真是的,這一個個的,怎麼都把感情看得那麼重!”
在這一瞬間,李元達想了很多。
想原主這個皇帝,想鄧琳琅這個人,想腦海中能夠浮現出來的二人之間的過往,還有今天同鄧琳琅說的這一席話。
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
我嘲笑他的愚蠢,譏誚他的天真,但也的確無法否定他的真心。
即便是愚蠢的真心。
就這樣吧。
李元達背對鄧琳琅,隨意的擺了擺手,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