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微笑道,“是啊,不然你以為公子留你們下來作甚?哦對了,你們會種地嗎?”
種地?
一群將士麵麵相覷,他們當然是種過地的,在被招募為士兵之前,他們幾乎都是農人。甚至有些是被強行征丁入伍,這個年代不會種地的成年人,大概也就隻有那些士大夫卿大夫了,而他們明顯不是。
“會。”司錦斬釘截鐵地回答。
這時候為了活命,即便是不會種地也必須要會了,正如這小廝說的,如果他們連種地也不會,恐怕他們也就失去了活著留下來的理由。
於是,他們當天就開始勤勤懇懇地平整土地,此處是山穀,原就綠草如茵,旁邊還有一片樹林。
他們正愁眉苦臉地拿著手中長戈刨地的時候,莊門又開了,這回是給他們送工具的。
“都是給我們的?”
“對。”
“可是……”這模樣他們甚至不曾見過!
司錦聰慧,隻從這農具的模樣便大概猜出了用法,清一色的鐵製農具,精鐵製的鋤頭鐵鍬,材料好到讓她驚駭,這樣好的鐵,本來根本不該用在農具上,若是製成武器——
可是她不敢說。
既然給了,他們便要用起來,尤其是那鋸子,卻比斧頭要好用多了,砍起樹來十分輕鬆。
“主人,你這是要讓他們種地嗎?”阿淩和龍彥站在不遠處的小山坡上,看著乾得熱火朝天的薑國將士。
龍彥點頭,“是啊,這若是連吃也吃不好,人生是要少百分之八十的樂趣的。”
阿淩:“……”
十歲的阿淩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家主人支起烤架拿好蜂蜜,旁邊那個一臉諂媚的管家歸元將片好的野雞肉遞了過來。
這三天裡阿淩吃過的東西種類比他前十年裡吃到的所有加起來還多,他從不知道吃個飯還要這麼講究。以前他能填飽肚子就是幸福的事,可是現在連那他很喜歡的粗烙餅在主人“這麼難吃的東西你也吃得下去”的眼神裡,也會令他食不下咽了。
他原本並不覺得有什麼難吃的,食物就是食物而已。
“好吃嗎?”親手將烤好的肉送進阿淩口中,龍彥笑眯眯地問。
這還是個飛鳥走獸到處有的年代,獵戶算得上是挺有前途的一份職業,龍彥這兒自然不會缺這些山裡的野味。
肉不算多,片出來的還都是最好的部位,又香又韌還有些彈牙,龍彥烤肉的手藝不錯,這抹上蜂蜜撒上些許鹽花兒,就是不錯的美味——當然,問肖淩要的一些香料暫時還沒能買回來,他廚房裡也不常配備這些東西。
“嗯。”阿淩簡短地回答。
龍彥有些失望,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培養阿淩享受美食的樂趣。
“主人。”
“嗯?”
阿淩低下頭來,看著自己身上穿著的衣裳。主人說過,他的莊子裡沒有穿粗布衣衫的人。事實確實如此,可是他身上這天青色長衣不僅布料極軟,且花紋精致美麗,乃是他生平不曾見過的上等絹帛所製,穿著這樣的衣服本就讓他不安了,偏主人待他又太好。
如春風一般溫柔,關懷備至,和善體貼。
“我不要做玩物,也不會做玩物。”阿淩又一次說。
他見過作為玩物的母親是怎樣生活的,她青春正盛嫵媚絕麗,跳起舞來便是連園子裡的花兒也要遜色幾分。公子斛送給她漂亮華麗的衣裙,將她養在富貴奢華的院子裡,同那些被豢養的奇珍異獸一樣,用來炫耀和供彆人觀賞玩樂。可隻是在一次宴會上令她跳舞她不小心得罪了一位客人,就被公子斛無情扼死。
玩物就是玩物,可以給它吃好穿好寵著它拿它逗趣,可除此之外沒有半點尊嚴,它的生命注定猶如那五彩絢麗的羽毛一般,輕得沒有半點分量,即便美麗又有何用?
所以,他不做玩物。
“我會殺人,我殺過人。”阿淩強調,“主人,我願做你的死士。”
我可以為你死,隻是不願雌伏於任何人的身下。
阿淩目光清澈,看著龍彥肅然道。
龍彥:“……”
養孩子真的是件麻煩事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