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都不知道。
氣氛陷入尷尬。
隻有青蛙敷衍道:“嗯嗯,你說的對。”
“……”
他表情扭曲,臉上抽搐道:“我知道你和裡世界聯係密切,因為那顆石頭限製不了你的能力——所以我願意侍奉你,向裡世界投誠,怎麼樣?”
他依舊想露出微笑的表情,但此時卻不再容易,因為他臉上的五官正在移位。
莫大的痛苦,讓他臉龐顯得很猙獰。
非人的特征正在他的身上顯露。
這是惡種的力量,正在逐步感染這具身體的征兆。
此時的劇痛,隻會讓他心底狂喜。
快了、快了——
他說這麼多,也不過是在拖延時間。
一旦他成功了,要做什麼還不是他說了算。
如果對方不同意,那就再吃掉一個好了,反正這個世界永遠是弱肉強食。
下一刻,破風聲襲來。
餘光瞥見,是弩箭。
他躲也不躲,心底冷笑,暗嗤不自量力。
然而,就在下一刻——
他瞳孔緊縮。
因為這枚弩箭刺破了他的屏障,直接朝著他的麵容而來!
怎麼可能?!
這可是研究院以軍校防護代碼為原型,一枚最平常不過的弩箭,甚至由一個名不經傳的學生射-出,是怎麼穿破的?!
隻愣神了一秒,弩箭已經來到他的眼前。
“啊——!!”
他痛苦地慘叫一聲。
巨大的衝擊力讓他身體後仰,連連後退,撞在了身後掉灰的牆壁上。
那枚機械義眼被射中,發出爆裂的嗡鳴,炸碎了他眼眶周圍鏈鏈接的機械組織。
“我的眼睛……你怎麼敢動我的眼睛……”
他身前的那層電磁屏障,發出了滋滋的電流音,隨後,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迅速消解,就這樣被輕易一擊摧毀。
義眼受損。
隻剩下那顆人類的金瞳,驚恐地轉動著,平衡身體缺失的一半視力。
在他身體裡,那隻特級惡種同樣恐懼到了極點。
因為它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
很難不聯想,這是對它精神上的懲罰,讓它像個人類那樣感受被壓迫的痛苦。
如果皇子死了,那它就會立刻墮入裡世界,甚至毫無還手能力。
公主嚇得跌倒在地,雨水澆濕了她的裙子。
她離得最近,所以能感覺到從鬱訶身上傳來的極具壓迫的氣息。
她精神力不低。
而直覺告訴她,那絕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程度。
——不是人類!
想到這裡,她不由咯咯笑了起來,顯得很瘋狂,整個人都仰翻在地。
太好了。
如果要死,那就一起死。
“哥哥,你真是自作聰明,”她喘著粗氣,開懷道,“沒想到吧,你到底招惹了什麼存在?你這個低精神力的蠢貨……”
皇子眼神恐懼,嘶吼道:“閉嘴、閉嘴!”
畫麵很混亂。
鬱訶的手裡提著燈,搖曳的幽藍色模擬火光,讓影子滑動,比正常有的樣子龐大太多,幾乎占據了整個牆壁,將他們籠罩在陰影下。
他朝著宮殿二樓走去。
影子路過,她滴落在地麵上的血跡,全部變成黑煙蒸發。
而牆壁上的畫像,也在影子略過的時候發出慘叫。
它們憑空自燃,搖晃著從釘子上脫落,重重地砸在地麵上,被上方的石頭覆蓋。
皇子僵在原地、手腳發冷,目睹這一幕,腦海裡閃過了癲狂的念頭。
——他錯了,他的計劃大錯特錯!
對方不是人類。
不能讓他過來。
如果被靠近……一定會死,並且毫無還手能力!
他猛地拔出藏在外套裡的槍,對準了不遠處的人。
雖然他的精神力不高,但相對於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更何況,父親為了讓他自保,專門讓研究院的人為他研發出了市麵上不流通的槍,威力夠大,並且不會因為精神力不高就無法使用。
雨水中,他立刻朝著鬱訶開了第一槍。
“砰!”
子彈偏移,擊碎了對方身後的古董花瓶。
不是像遇到磁場那樣,被偏移了彈道,而是根本就沒有瞄準。
不可能!
已經邁入星際時代,子彈是自動鎖定了目標,不可能會出現無法擊中的情況。
他手指顫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連開三槍。
而這三槍同樣,再次分彆落在了和鬱訶相差很遠的地方,沒有一枚擊中目標。
青蛙很費解:“……他在人體描邊?”
鬱訶:“不知道。”
他也很困惑,本來打算拿影子去擋的,沒想到對方槍法這麼爛。
不該是這樣的。
皇子瘋狂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撞在了特級惡種的上一具變形的屍體身上。
血淋了他一身,被雨水一衝刷,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手裡的槍餘震極強。
他手腕劇痛,力氣一鬆,它瞬間落在了地上。
他當然不會用槍。
現在誰還會去練習如何使用武器?精神力夠高,就可以自動操控。
如果他無法繼續使用,那就隻有一個原因。
——他的精神力正在急速下降。
但對方甚至根本沒有做什麼。
隻是站在他麵前,他就已經被壓製,甚至無法再次控製武器瞄準他。
“……”
鬱訶附身,撿起了他落在地上的□□。
見狀,皇子瞳孔一縮,口不擇言道:“你不能殺我,如果你殺我,我父親不會放過你的,你的人類身份絕對逃不了各類巡查官的追捕,甚至是特級——”
世界上隻有一個人能有冒犯皇室的權利。
而且那個人已經死了。
——萊茵克上校。
他確實有殺死任何人,包括皇室的許可。
但皇帝頒布這個授權法令,隻是為了表示對死人的懷念和尊貴,做足秀而已。
身為皇子,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人,任何人類都要為他的需求讓道。
他感覺到悔意彌漫在胸腔,讓他不受控製地劇烈的喘息。
他不該瞞著父親。
如果他開口,帝國皇帝一定會幫他找到適合的特級惡種。
“彆動我,求求你,如果你放過我,你要多少具身體都可以……特級惡種是需要定期換身體的對吧?我可以給你找人——你要哪個精神力高的人都可以!”
他終於不認為鬱訶是人類了,但卻覺得他是特級惡種。
人類果然無法想象出來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而且不會輕易改變思維。
鬱訶盯了他一會兒。
見他沒有再動手,皇子鬆了一口氣,身體放鬆了一些。
他動了動身軀。
忽然感覺到,自己身體逐漸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陣狂喜驟然湧上了心頭。
他、他似乎克服成功了。
那他現在是不是擁有了類似於特級巡查官的能力?
這一刻,他的心情大起大落,克製不住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
話音才落下,熟悉的槍口出現在視線裡。
冰冷的金屬抵著他的額頭,讓恒溫的人類身體發抖。
“想了下,我作為人類的身份確實可以殺你。”鬱訶道,“聽說萊茵克上校的孩子,可以享受和他一樣的權利,我不該留著你繼續搞事。”
等一下?
他說什麼——?
聞言,皇子瞳孔一縮,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的意思是——”
“砰!”
……
……
裡昂睜開了眼。
周圍一片寂靜,隻有狂怒的風和淅瀝的雨聲。
而在他身邊,坐著鬱訶,正在漫不經心地玩著他綁在大腿上的弩箭。
將他的皮質武器搭扣解開,又係回去,無聊地消磨時間。
“……”
好熟悉的畫麵。
他掙紮著爬了起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卻發現身上沒有了傷口。
應該是他幫自己處理過了。
就是對方怎麼不擋雨?
會感冒的吧。
裡昂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了鬱訶的頭頂,擋住了流下來的雨水。
“現在過了幾個小時?”
隨後,他用視線檢查對方身體,問道,“我昏迷的時候,你有沒有遇到什麼?”
希望那些蟲子操控的盔甲騎士沒有追過來。
“有,但也不算什麼大事。”
鬱訶道,“在你睡著的時候,我們完成了分班考試任務,已經和公主對話了。”
“……”
裡昂看了看,不遠處坍塌的宮殿,心底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記得,他之前來的時候,這宮殿還是……完好的吧?
“那公主——”
“死了,但不是我殺的。”
鬱訶道,“不過皇子也死了,他是罪魁禍首,這是我殺的。”
他的表情,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就是很正常地平鋪直述。
死了?
驚雷炸開。
而且信息量過大。
不是隻有公主嗎?怎麼……還有皇子的事?
如果皇子死了。
這就不隻是簡單一次事故了。
因為帝國皇帝隻有一個繼承人。
裡昂的大腦嗡嗡作響,遲鈍地沒反應過來。
有那麼一刻,他以為自己還沒睡醒,所以才會做了這麼一個荒誕不經的夢。
視線落在廢墟上。
隨後,再落在鬱訶身上,如此反複。
“……”
這一刻,裡昂的腦海裡閃過了無數念頭,最後隻定格在一句話。
他們入學第一天,就要入獄了。
……真刑啊。
分班分到了監獄,誰都沒這麼高效率的。
鬱訶看了他一眼,冷靜地說道:“不用擔心,雖然你從法律意義上來說是共犯,但我會一個人承擔責任——對了,來接我們的人到了。”
聞言,裡昂抬頭,看向天空。
隻見雨水被攪動,烏雲移位,一架改裝直升飛機在他們頭頂嗡嗡作響,轉動的氣流將地麵的所有枯葉都掃開,橫掃一切,氣勢逼人。
“我給巡查官發了消息。”鬱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