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1 / 2)

苑宇彤闔了闔眼,用趙景柯的青白條紋方巾擦了擦眼尾殘留的淚,小心收起方巾,“我洗一下再還給你。”她啞著嗓子說,哭過之後眼前氤氳的霧氣散去,短暫清亮了許多,眸子籠著一層清潤的淚光。

她的睫毛本身又長又密,被淚打濕後更像用速寫炭筆又著重勾勒了一下。

“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她心裡的疑慮和猜想仿若安靜沉棲在池塘的鯉魚突然跳出水麵,語氣變得鎮靜平緩,眼睛還凝著畫卷,白玉般的手指輕撫在鄭大師落款的題字上。

趙景柯這樣的人,如果他想查,她的前世今生將會一絲細節都不遺漏地寫成文件遞在他的辦公桌前。

男人突然哽住了,長久不開口,苑宇彤覷了一眼,聲音平靜冷淡。

“怎麼不說話?”

“嶽師說鄭大師是你的國畫啟蒙老師,你的事情…我了解得不多。”

她屈起指節揩拭了眼角的殘淚,“萬宇集團你應該知道吧?你不可能不知道。”

她早了解過景文集團和她家的,不,小叔的萬宇集團都是陶瓷行業金字塔的頂尖。

“這是什麼商戰手段嗎?還是你走投無路想討好我,好讓我小叔幫你一把?無論是哪一種,你的路都走歪了。”

“你為什麼要把我想得那麼複雜呢?或許我隻是單純想要一尊陶瓷微書的瓷瓶。”趙景柯薄唇收緊,毫不理解苑宇彤的腦回路。

“這是顯而易見的虧本生意,而你趙先生不會做虧本生意。”

價值百萬的古董花瓶,換她一個籍籍無名手藝人的陶瓷微書。

趙景柯一定是權衡過這樁買賣,而促使他這樣做的一定是背後的附加價值,她這樣想。

她對人的信任感早已崩塌,即便是這十年師傅師娘對她視如己出,也無法彌補她的喪親之痛。

那時候她還太小,無法自我疏解,這些年她生活平靜,心如灰木。

是他驟然闖入這間老宅,帶來了鄭老師的畫,喚起她對當年的回憶,當初她還有一段時間對學習國畫心有倦怠,現在想來,學畫的日子恰好是她少年的幸福時光,緊隨其後的便是父親的離世。

那些殘存的幸福感像風靜靜停留了一刻鐘,轉瞬就卷起漫野的黃沙,將她淹沒在沙塵之下,使她窒息。

她不得不重新警戒防備。

“如果你是衝著苑家來的,那你找錯了人。”

她早已不再是苑家人,或者說,苑家早已不是家。

她是一個流落在外的人,是一個被唯一血親背叛的人。

“苑家與我無關,商戰與你無關。我隻是希望我能讓你開心。”趙景柯言之鑿鑿,目光中透露著真誠。

她有些發白的唇角笑意盈盈,眼瞳裡卻是無儘蒼涼。

“你猜我信嗎?”

凝望著她的側臉,趙景柯胸如擂鼓。

他來之前已經心裡有數,經過重大變故的苑宇彤不會仍像從前一般活潑伶俐,但在這些天的了解觀察下,她依舊堅韌鮮活,在拿出畫軸之前他還是這麼認為的。

此時他才察覺到她的內心早已荒蕪一片。

“有一天你會相信的。”

房間裡台燈散發的微弱暖光映照著她清冷蒼白的臉畔,一隻在深秋裡依然堅強存活的飛蟲不停撞向漆黑空間裡唯一的光源。

苑宇彤緩緩抬頭,冷冽的黑眸觸碰到他灼灼的目光。

她勉強笑了笑,“也許吧。”

*

陶瓷工廠的周老板親自給苑宇彤打來了電話,告訴她定製的瓷瓶已經燒好,還在電話中囑咐苑宇彤一定要和趙老板一起來。

她又進了他的西廂房,趙景柯一麵戴著耳機打電話,說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與陶瓷無關的名詞,一麵對著筆記本電腦滑動鼠標,眉峰微皺。

見她進來,他才扯出一個笑容,伸了伸手腕示意她坐在沙發稍等。

她向來不關心他在老宅裡做什麼,他在她麵前表現得喜怒無常,像個小孩,而他現在坐在電腦前,開始像個大人了。

“Vegas的禮物一定要按時送到,我這邊有事。”

掛了電話她說明來意,趙景柯想都沒想套上外套隨她出門。他堅持要開自己的車,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

坐在趙景柯的副駕駛她百無聊賴,那輛邁巴赫在崎嶇的山路依然如履平地,沒有顛簸的情況下她坐著溫潤的真皮座椅,雙眼困倦,晚上熬得太晚,她一不留神在車上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身上搭著趙景柯的精紡羊絨西裝外套,還殘留著草木清香。副駕駛的靠背微微向後傾斜,給了她一個可以伸展的睡眠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