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也在笑,隻不過眼睛裡噙著一絲寒芒。
因為周興不是他招來的。
現在,他很確定,周興應該是武氏兄弟通過皇後的關係弄來的,而且,這背後還應該有皇帝跟太子的意思在裡麵。
就像武承嗣說的那樣,洛陽被清洗了一遍,長安怎能置身事外?
自從大唐建立的那一刻起,強乾弱枝的國策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以前,長安是主乾,現在,洛陽是主乾。
就算李治準備用雙主乾的國策,也絕對不允許長安勝過洛陽。
當然,這個強指的是政治,而非經濟。
皇帝年輕的時候往往是豪氣乾雲的,什麼事都敢乾,什麼事都敢做,年老之後整個人就會變慫,再無英明帝王的模樣,還會變得多疑,嗜殺。
武氏兄弟以為自己這一次玩弄心機玩弄的很高明,以前他們兄弟背後隻有皇後的時候,雲初毆打他們兄弟,他們狀告無門,現在他們背後是皇帝,是皇後,以及太子,他們兩兄弟就覺得這一次算計雲初,雲初隻能和血吞了。
所以,當武承嗣慘叫著從雲初官廨撞破窗戶飛出來的時候,原本開窗辦公的官員們,見縣尊正在官廨裡把武三思踢的跟皮球一樣撞在牆上,落地之後又被踢到牆上的樣子,就紛紛關閉了自己官廨的窗戶,一個個躲在窗戶後邊一邊竊竊私語的相互打聽武氏兄弟如何又惹怒了縣尊,一邊往一個笸籮裡丟錢,賭縣尊會毆打武氏兄弟多久。
隨著武三思終於被雲初踢對了方向,從破窗裡飛出來以後,暴怒的縣尊也從窗戶裡跳出來,抓著武氏兄弟的腳脖子重新拖回官廨。
等門關上之後,官廨裡就再一次響起了沉悶的拳頭到肉的聲響,以及武氏兄弟虛弱的求救聲。
此時此刻,唯一敢站在院子裡的隻有主簿魯繡。
他的麵色鐵青,不是被嚇得,而是因為憤怒。
大唐的一位國侯,在官署中毆打另外兩位侯爺,如同打狗,這種不顧規矩的粗暴行為,魯繡身為國朝命官,那裡會容忍的了。
萬年縣屬官們眼睜睜的看著魯繡朝縣尊官廨走了過去,看樣子是打算去阻止縣尊毆打武氏兄弟的。
盧照鄰將眼睛從窗戶縫隙收回來,對屋子裡的官吏道:“我賭縣尊狂怒之下會把主簿揍一頓。”
說完話,就往笸籮裡丟了一方玉佩繼續道:“我坐莊,誰壓閒?”
工部房主事楊炯道:“考慮到君侯在洛陽毆打百官的事跡來看,主簿這頓揍少不了,我不跟。”
刑名主事侯挺搖搖頭道:“事情不是這樣看的,如果魯繡挨揍,說明他就能活,如果毫發無傷的出來,他就死定了。
縱觀縣尊辦事的一貫作風來看,主簿在大堂之上公然頂撞縣尊,再加上他才來萬年縣就把老兄弟裁撤掉一半的行為來看,縣尊是起了殺心的。
所以,我押十貫錢的閒,縣尊不會毆打他,會讓他毫發無傷的出來,再找機會弄死主簿。”
官廨的其餘官員立刻議論紛紛,因為楊炯跟侯挺兩位主事說的都很有道理,一時間,就有不少人買了閒。
直到魯繡慘叫著從窗戶裡飛出來,又爬著鑽進官廨繼續勸架,刑名主事侯挺歎息一聲道:“魯主簿的位置算是坐穩了。”
盧照鄰贏錢了,卻歎息一聲道:“升遷無望……”
官廨裡的毆打聲足足響了一炷香的功夫才逐漸平息下來,緊接著就聽到縣尊在官廨裡喊:“送茶水過來,人都死光了嗎?”
早就準備好茶水的雜役就飛快的跑進官廨,與此同時,負責修繕門窗,以及官廨陳設的雜役們也一窩蜂的鑽進了官廨。
整間官廨裡就剩下一張完整的椅子,縣尊就坐在上麵,雜役連忙將溫熱的茶壺放縣尊手上,對躺在地上發出微弱哼哼的三人視而不見。
魯繡勉強抬起身,還沒有說話,就先吐了一口血,才勉強抬起來的手臂又頹然落下。
雲初喝了滿滿一壺茶水,這才蹲在武氏兄弟頭上邊輕聲道:“才多久沒挨打了,就覺得可以跟某家相提並論了?
是不是因為覺得某家最近待你們非常客氣,就覺得某家慫了?”
武承嗣眼睛裡滿是恐懼,連連搖頭。
雲初又道:“讓你們兄弟進長安擔任長安縣主官,才是某家最大的退讓。怎麼,把官場那套趁你病要你命的習慣帶來長安了?”
武三思張一張嘴巴,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艱難的道:“周興來長安,是陛下,皇後,太子的意思,不是我們兄弟的主張。”
雲初點點頭道:“明白了,你們兄弟就是陛下,皇後,太子送給某家的出氣筒。”
武承嗣咕噥幾下艱難的道:“君侯,送我們兄弟去太醫院吧,骨頭斷了。”
雲初搖頭道:“沒斷,就是有些五臟移位,請太醫院的針灸神醫出手,一半個月你們就能恢複如初,且不礙性命。
說起來這頓毆打讓你們兄弟占儘了便宜,否則,周興來到長安,第一個察的就是你們兄弟。”
武承嗣的嘴角流淌出一溜殷紅的血,他無奈的對雲初道:“休要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