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生活節奏很快,快到人們忽略了春天已經到來這個事實。
五天前的那一場寒風,讓人們以為冬天還沒有離開的時候,向陽坡上的迎春花已經開的金黃。
李治發現了,所以,他摘取了長安城裡的第一束迎春花。
巨熊在被李治折斷的花叢上打滾,於是,長安的春天可能還要晚幾天才能到來。
在茶樓歇腳的時候,戴著眼鏡的李治突然發現從對麵的坊市子裡毫無征兆的出來了幾十個身著藍襖,頭戴布帕的婦人,她們沒有在坊市子停下腳步,而是急匆匆的鑽進了另外一個坊市子。
如果隻有幾十個這般打扮的婦人也就罷了,偏偏同樣著裝的婦人潮水一般從對麵湧出來的時候,李治就不得不好奇一下。
雲初道:「都是長安第一紡織廠,跟第二紡織廠,以及百騎司紡織作坊的女工,這個時候呢,她們有一炷香的休憩時間,工坊這個時候一般會給婦人們發放一些點心,她們舍不得吃,拿給這邊就學的孩子。」
李治笑的很是開心,問道:「就學的孩子多嗎?」
雲初笑道:「女工有多少,學童倍數於女工人數。」
李治瞅瞅依舊向這邊狂奔的婦人道:「啥樣的點心可以讓這些婦人舍不得吃?」
雲初道:「一枚雞蛋,一塊蒸餅,亦或是半個胡餅。」
李治道:「憐子嗎?」
雲初道:「這是因為她賺到的錢,不足以讓母子都吃上這些點心,隻能選擇一個,於是,所有的母親就選擇給孩子,自己不吃。」
李治道:「全部都這樣選擇?」
雲初道:「也有不願意給孩子吃的,隻不過大家都選擇給孩子的時候,她就算再不願意,也隻好從眾。」
李治摸著巨熊的腦袋道:「既然如此,為何工坊不能多給一些呢?」
雲初道:「工坊能關注女工本身已經很不錯了。」
李治點點頭道:「不可足用,不可給足,馭民之術也。」
聽了李治的話,雲初心中暗自歎息一聲,看來,長安城想進一步提高工匠的待遇問題,還是任重而道遠。
幾人離開工坊區,走進了教學區,整個坊市子裡隻有一種營生,那就是學校。
在這裡有私塾,有官辦學堂,有大儒開辦的書院,還有很多數不儘的大家族開辦的族學,除過這些學堂,這裡還有各個行會舉辦的各種培訓學校,其中規模最大的就是紡織學堂。
李治才踏進教學區,雍王賢就已經等候在這裡了。
雲初對李治道:「這個區域裡,以雍王為尊。」
李治瞅瞅街道上名目繁多的學校名稱點點頭道:「大善。」
雲初又道:「雍王府四年的入息,全投入在這裡了,就是不肯歸還他欠流水牌子的錢。」
李治笑吟吟地把自己兒子攙扶起來大笑道:「甚好!」
李賢也笑著對李治道:「父皇有所不知,孩兒的雍王府已經有六成的地方改建成了藏書樓,用錢之處多如牛毛,教化天下乃是我大唐首要之事,商賈之事且往後拖拖無妨。」
李治瞅著李賢身後的烏泱泱一片文士笑道:「該還的總是要還的。」
李賢乖巧的道:「孩兒遵命。」
雲初在一邊幽幽的道:「何時歸還,雍王殿下可是一字不提啊,再拖欠下去,恐怕有損雍王殿下的令名。」
李賢露出自己白的耀眼的鑲嵌了象牙的牙齒笑道:「君侯儘管向世人宣揚本王的無賴之舉,且看看百姓是讚通本王賴賬的多,還是鄙薄本王人品的人多。」
李治瞅著臉色難看的雲初道:「你不成啊。」
雲初長歎一聲道:「皇家開始賴賬了,臣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李治道:「皇家從不賴賬,隻是事情有輕重緩急之分,天下資材就那麼多,用在修建學宮,修建藏書樓上的錢多了,用在其餘地方的錢自然就少。
待雍王修建完畢學宮,有了餘錢自然會歸還流水牌子。」
雲初拱手道:「陛下說的是,不過,臣要稍微提醒一下陛下,流水牌子賺取的銀錢,這些年一直在幫助雍王殿下填坑,留給陛下的就少了。」
李治停下腳步想了一下,還是對一臉希冀之色的李賢道:「國用不可少。」
李賢恨恨的看了雲初一眼,就甩甩袖子走到皇帝側麵,給皇帝領路。
這一幕讓薛仁貴看的眉花眼笑,從皇帝對待雍王賢的態度中,他發現,皇帝雖然喜愛雍王賢,卻喜歡的很有限,同樣的,對待雍王賢的態度,其實也相當於是對待長安的態度。
在皇帝心中,洛陽的地位依舊高於長安,他對東都洛陽的看法還是持之以恒的,並不會因為雲初在長安乾的很出色就有所動搖。
同時,也可以預判出,皇帝並沒有在長安久留的想法。
他如今將重注押在洛陽,對於皇帝此時有意遠離長安的心思,自然是樂見其成。
李治在雍王賢的引導下,走過了幾家學堂,他隻是走馬觀花的看了一下,反倒是到了雍王府藏書樓,他才開始認真起來了。
雍王府藏書樓,其實是一座集教學,研討,展示,演講,記錄,撰書,藏書,印書,以及負責提供書籍,供大唐學子借書,看書的一個大型綜合體。
李治眼看著大群大群的普通百姓進入藏書樓,就有些感慨的對李賢道:「百姓入皇家宮闕如入自家廳堂,李賢,你是真正做到了禮賢下士的。」
李賢笑道:「身為皇族,自然要為父皇分憂。」
李治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