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西南夷列傳》:「滇王與漢使者言曰:‘漢孰與我大?」
漢使者笑而不答。
漢成帝和平年間,夜郎王興同脅迫周邊二十二邑反叛漢王朝,被漢朝牂柯太守陳立所殺,夜郎也隨之被滅。
對如今懷中有炸彈的大唐軍人來說,大唐國境之外的國度皆是夜郎國。
唐人不知曉大食國到底有多大,隻是約莫認為,應該有兩個州那麼大吧。
他們的人馬應該有十萬之多吧。
大家都不怎麼關心這些,他們隻知道不管大食國有十萬軍隊還是更多,都不要緊,反正遲早都會被大唐邊軍殺掉。
國家越是強大,他們對外邊的世界就越是不關心,一年來兩千個使者前來朝貢,還是有一千八百個使者前來朝貢,都沒有什麼關係,可能有兩百個國家被大唐軍隊給滅掉了吧,反正大唐軍隊就是專門乾這個事情的。
被人無視,這讓在石國一向驕橫習慣了的蘇萊曼非常的不適應,也是他憎恨大唐,以及大唐人的原因。
他以為披上一件獅子皮製作的衣衫,就能讓唐人把他當成一個英雄來對待,可是看到他的唐人隻會認為他是一個奇怪的乞丐。
雲初款待了他,當他認為自己的身份終於獲得承認的時候,想著用自己不爛的三寸之舌與聰慧的大腦與這個唐國官員達成一些交易,最終輕易地弄死石磐陀。
雲初卻直接把他送進了監獄,遭受了他聞所未聞的刑具的折磨,人家對他說的話一個字都不相信,他們隻相信嚴刑拷問下,自己吐出來的那些真實的片段。
在雲初聽完了雁九的稟報之後,就準備離開,蘇萊曼大聲嚎叫一下。
雲初以為他認輸了,要全盤托出了,結果蘇萊曼隻是咆哮了一聲,然後就把嘴巴緊緊地閉上。
雁九笑眯眯的對雲初道「縣尊,剛才呢,他已經想投降了,隻是又被他的自尊把投降的意識給逼迫回去了,明天小的再伺候他一天,他就應該會變得乖巧,我發現這個家夥其實很有當弄臣的特質」
雲初點點頭就離開了,他不用賞賜雁九,隻要把這座死囚牢裝滿死囚,就是對他最大的獎賞。
天蒙蒙亮的時候,長安城外的原野上再一次被濃煙籠罩,這是萬年長安兩縣最後一次給田地裡增加草木灰了,等這一趟草木灰增加完畢,人們就要開始大麵積的播種秋糧,栽種白菜,圓白菜,圓蔥,這些高產作物了。
曲江宮裡一棵樹都沒有,顯得光禿禿的,雖然曲江裡荷葉田田,蓮花盛開,武媚暴怒的心情沒有絲毫的好轉。
今天是皇帝在東宮重現百鳥朝鳳場麵的一天,懷抱小小的李旦,拖著剛剛會走路的李顯,母子三人離開陰涼的宮殿,站在那一日百鳥朝鳳的高台上看波光粼粼的曲江。
春嬤嬤大著膽子舉著一頂傘蓋,幫助她們母子三人遮蔽頭上熾熱的太陽。
武媚凶狠的看著春嬤嬤道「你覺得我很可憐嗎?」
春嬤嬤害怕的眼中蘊含著淚水,卻倔強的舉看傘蓋沒有離開,就是雙腿在顫抖。
武媚低聲咆哮一聲,她知道她如果再嗬斥一下這個蠢女人,她就會被嚇得尿出來。
「你們都是瞎子嗎?就沒有一個人過來替一下春嗎?」
隨即就有膀大腰圓的專門給皇後撐傘蓋的宦官跑過來,戰戰兢兢地從春嬤嬤的手中接過傘蓋。
武媚見春嬤嬤還沒有離開就嗬斥道「還不快滾,難道要尿在這裡嗎?」
春嬤嬤抱頭就跑再不走,她真的會被嚇尿的。
當春嬤嬤坐在淨桶上痛快的排泄的時候,心中卻被得意的念頭塞得滿滿的。
今天這一趟冒險很有意義,至少證明,皇後殿下沒有殺自己的意思,同時也讓皇後寢宮裡的那群賤貨們看清楚了,誰才是皇後殿下最喜歡的宮人。
萬年縣,長安縣燒野火的煙火氣終究還是傳到了曲江宮,武媚瞅著天空中升騰起來的淡淡的青煙,就對回到她身邊的春嬤嬤道「去雲家走一趟,問問他是不是要跟本宮作對?」
春嬤嬤連忙從袖子裡取出一份女子給皇後的奏表道「這是藍田侯夫人寫的奏表,上麵說陛下勒令萬年,長安兩縣在今早燒野」
武媚眉頭微微皺起道「這件事不是雲初做的?」
春嬤嬤連忙將奏表放到武媚眼前道「藍田侯夫人說,是一隻鳥賊的主持此事」
「鳥賊?」
武媚稍微思量一下,頓時勃然大怒道「李客師?」
春嬤嬤隨即就把虞修容的奏表收起來,這東西不好給太多的人看到。
武媚懷中的李旦可能察覺到了危險,大聲的嚎哭起來,武媚將李旦交給乳娘,抖抖袖子對春嬤嬤道「起駕東宮,我們再去看看百鳥朝鳳的奇景」
雲初舉著傘站在辣椒地裡,無聊的摘著已經完全成熟的辣椒,在他頭頂上,李客師似乎把全長安的鴿子都給召喚到這裡來了,這些鴿子也不落地,就在看空中盤旋,引誘猛禽們前來吃它們。
就像禦獸監的官員們所說,百鳥朝鳳其實就是一個食物鏈被扭曲的結果。
尤其是當秦嶺裡的猛禽都被這群肥肥的鴿子吸引來之後,原本被濃煙熏得到處跑的鳥雀們就往草木繁盛的東宮這邊湧過來。
東宮很大,自從貞觀十七年李承乾被廢黜太子之位後,這裡一直空著,即便是李治成為太子後也基本上沒有在這裡居住幾天。
直到李弘被正式冊封太子之後,這裡才算是有了一些人煙。
東宮被廢黜了十二年之久,這裡的好多樹木早就長成了大樹,再加上李弘又喜歡在東宮裡種地,所以在長安,這裡也算是一個草木蔥蘢的場所。
再加上李客師早在兩天前又在地上撒了很多的秕穀,這裡的鳥雀本身就多,在被城外的煙火熏一下,大群的鳥雀就被吸引到了東宮。
鳥雀多了之後,鳥屎就開始雨點般的往下掉,導致雲初舉著的雨傘上時常能聽到劈裡啪啦的聲響。
眼看著鳥屎落在辣椒田地裡,雲初歎口氣,以後東宮絕對是養不成雞了,這麼多的鳥,帶來雞瘟是必然的事情。
李治得意的坐在亭子裡眼睜睜的瞅著東宮被無數的鳥兒糟蹋,沒有感到惋惜,反而哈哈大笑。
李弘就站在他爹的身邊,也對東宮裡的鳥兒指指點點,笑逐顏開,很像是一對父子惡霸。
李客師這時候非常的來勁,站在鳥群底下,身上沾滿了鳥屎,還得意的將大把大把的秕穀拋向半空。
在他的身邊擺放了無數的鳥籠子,裡麵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鳥兒,即便是嘈雜的鳥鳴聲,也遮掩不住他得意的大笑聲……
武媚是悄無聲息進入東宮的,她來的時候,李客師的手上站立著一隻碩大的紅腹錦雞,正在李客師的指點下,朝皇帝煽動它五色斑斕的翅膀,讓李治得意的大笑不斷。
說起來,這種紅腹錦雞除過小了一點,頭上沒有花冠,否則跟傳說中的鳳凰差彆不大。
看著這隻雄性紅腹錦雞被李客師指揮著向李治不斷低頭施禮,雲初趕緊低下頭繼續尋找沒有粘過鳥屎的辣椒,因為雲初發現武媚的眼眸中已經開始冒火了。
「皇後你看,沒有什麼百鳥朝鳳,不過是鳥兒餓極了,前來找朕討食吃而已」
武媚看一眼漫天飛舞的鳥群笑道「妾身也是靠著從陛下這裡討食吃,才能活到現在呢」
李治哈哈大笑道「一想到那一日皇後的頭上,衣衫上沾染了許多鳥屎,朕就忍不住想笑啊」
武媚笑道「不過是一場歡喜而已,陛下卻非要戳穿妾身的一點小心思」
李治笑道「天空中沒有龍吟,沒有龍行雲布雨之前,這種百鳥朝鳳的把戲,還是少一些為妙」
武媚歎一口氣朝著李治施禮道「妾身明白了,以後不會再有什麼百鳥朝鳳的把戲了」
李治見武媚落寞的坐在一邊跟泥雕木塑一般就忍不住道「不過是夫婦間的一場玩鬨而已,你說是不是啊?」
武媚在臉上堆起笑容,轉過頭對李弘道「弘兒,你說呢?」
正在專心瞅著畫師繪畫的李弘頭都不抬的道「母後既然喜歡這些鳥,待孩兒繪製下來之後,再找高手匠人將畫作變成刺繡,必定絢爛異常,就掛在母後的寢宮裡,這樣就能時時觀看了」
武媚怒道「不過是一場把戲,你把它繪製下來做什麼呢?羞辱你母後嗎?」
李弘這才抬起頭看著母親道「做兒子的羞辱自己母親?這可不是你兒子能乾的出來的事情」
武媚越發的暴躁站起身踢了李弘一腳道「這樣做還不算羞辱你母後嗎?」
李弘痛的揉著小腿吸著涼氣道「好,好,好,就算孩兒羞辱了母後,母後有氣,儘管朝兒子身上撒就是了,反正當母親的打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武媚聞言怒火更甚,抬起手就劈裡啪啦的朝李弘沒頭沒腦的打了過去。
李弘隻好抱著頭直挺挺的站在當地,接受母親不斷地往他身上發泄怒火。
見皇後在打兒子,李治毫不在乎,心情似乎更好了,還端起一杯竹葉茶慢慢的啜飲起來,一隻腳卻踩在巨熊肥厚的肚皮上,神情悠然。
武媚抽打了李弘一陣之後,就看著李治道「把李客師交給我」
李治聞言哈哈大笑道「本身就是留給你的,你也不要一味的把怒火撒在弘兒的身上,這不劃算,那可是你生的,你看看,他的臉都被你打腫了」
李弘湊過來衝著武媚笑道「孩兒體壯如牛,母後若是還不開心,兒子還能堅持」
武媚看著李弘有些紅腫的臉,有些懊悔的道「你怎麼不知道跑的?」
李弘詫異的道「小杖受,大杖走,母後這連小杖都算不上,孩兒為何要跑?這還是母後第一次打孩兒,孩兒歡喜還來不及呢」
說著話就露出賤兮兮的笑容去拉武媚的袖子,被武媚閃開,看的李治哈哈大笑。
武媚冷笑一聲道「滾開!」
天上的小鳥們再一次受到了猛禽的威脅,不得不結群自保,看著天空中的鳥群變幻出來的各種形態。
李治笑道「終究是狐假虎威罷了,擋不住那些猛禽的侵襲」
武媚道「弱小的時候,使用什麼樣的手段都是可以理解的,隻要能成功就好」
李治道「聯合於一體,即便是能嚇退猛禽於一時,卻無法持久,終究還是命喪猛禽之口的下場」
李弘在一邊笑道「群鳥如同六國,猛禽如同強秦,六國聚,則六國存,六國散,則六國亡,先生們的教誨果然不虛」
李治笑道「我兒從中看出治國理政的法門來了嗎?」
李弘道「許太傅常說,讀死書,不如不讀書,李太傅也說,世上之禮需要添加時間這個因素之後才能去看,如果,不隨著時間一起看的話,無異於刻舟求劍」
武媚瞅著李弘道「你大伯少年時期也是難得的少年英傑,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被太宗皇帝委以監國重任,他每一次都能很好的完成太宗皇帝交代給他的軍務,政務。
可是,待到年長之時,他的秉性大變,從一個溫柔平和的儲君,變成了一個陰鷙暴虐的叛賊,期間的變化不過區區五年而已。
你覺得你能這樣長久的英明下去,不重走你大伯的老路,繼而讓你的父皇母後傷心失望嗎?」
李弘抬頭笑的極為燦爛,一手拉著父親的手,一手拉著母親的手道「孩兒篤定的認為,父皇會長久的教訓孩兒不至於走上歧途,母親也會長久的照顧孩兒直到孩兒性子穩定下來,這一點,是我大伯所不具備的」
李治性子本就清冷,可能受不了兒子跟他過於親密,就鬆開手道「好了,百鳥朝鳳不過如此,從今往後地方上就給朕少報一些奇奇怪怪的祥瑞。
皇後,這裡就由你來善後吧,順便把這些醃臢的鳥群驅散,好好地東宮全都被這些扁毛畜生給弄臟了。
回頭撥款一萬,好好地修整一下」
說完就起身離開了亭子,在宦官們的護送下帶著巨熊就離開了東宮。
武媚,李弘兩人等皇帝離開了東宮,就不約而同的將凶惡的目光落在等著接受賞賜的李客師身上。
「母後,李客師這個鳥賊還在等著母後賞賜呢」
武媚咯咯笑道「我兒以為母後該如何賞賜這隻鳥賊?」
李弘陰狠的笑道「丹陽自古出雄兵,這不是一個可以隨意封賞給人的地方」
武媚道「那麼,該交給誰來處理此人呢?」
李弘道「孩兒以為許太傅就是極好的人選」
「為何是許敬宗呢?雲初不就在辣椒地裡藏著呢嗎,你不是跟他一向親密嗎?」
李弘道「雲初不過是一介武夫,再了不起通曉一些治民之術,此人必須保持住剛正不阿的品性,不能把他弄成一個陰毒的性子。
畢竟,治民之前首先要治官,官員都立身不正,如何治民呢?
所以,許太傅是最好的人選」
「為何許敬宗是最好的人選,我兒說道說道」
李治瞅著母親的眼睛道「因為他足夠老,因為他足夠自私,也因為他這個人足夠不要臉」
武媚咯咯大笑道「看破莫要說破,否則會寒了老臣心」
李弘笑道「母後其實並不在乎」
武媚笑道「就像剛才你父皇說的那樣,隻要足夠強大,做很多事情的時候,就可以不用考慮彆人的心情。
現在把雲初叫過來,你去誇獎李客師跟司天監,禦獸監的人幾句,把今日的事情了解」
雲初眼看著武士們再次向天空射出了雷火箭,等鳥群驚慌失措的離開,就丟掉手裡的雨傘,此時再看東宮,到處都是斑駁的白色鳥屎,雖然不太臭,卻讓人有想嘔吐的欲望。
雲初用袍子兜著滿滿一兜子紅辣椒,傻了吧唧的來到武媚的麵前,施禮之後,就等著人家問話呢。
「你很有能耐嗎?」武媚見到雲初一副農夫的模樣,毫不客氣的質問。
雲初的眼珠子轉了兩圈道「臣生性愚鈍,還請皇後殿下明示」
武媚又道「生性愚鈍?」
雲初瞪大了眼睛道「陛下稱謂微臣為二百五,竊以為再貼切不過了」
「那麼你來告訴本宮,再現百鳥朝鳳場麵是誰的主意?」
「李客師!」雲初毫不猶豫的指向被太子李弘誇獎的洋洋自得的李客師。
「你倒是乾脆,還把自己摘了一個乾淨,怎麼,辦了好事,連賞賜都不想要了?」
雲初低著頭道「微臣即便是生性愚鈍,也曉得這根本就不是一件好事,不敢求什麼賞賜」
「你看人家李客師,可是得意的很呐」
雲初瞅瞅不遠處的李客師,抽抽鼻子道「臣以為他絕對高興不過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