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寧越跌跌撞撞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跤, 也不知道趕了多少路, 三天的路程他硬生生地一連跑了一天一夜才終於到了桃花寨底下。
這時候的寧越早已臉色發白, 嘴唇開裂, 雙眼通紅, 渾身上下都是泥土, 頭發淩亂, 甚至還插了幾根枯草,連鞋都跑掉了一隻,白色的襪子上已滿是漆黑。
寧越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太好, 這一天一夜的路程他完全是憑借著一口氣在撐著,他希望能一到桃花寨就會見到笑嘻嘻的珺寧站在山腳下等著他,告訴他, 沒有出事, 誰也沒有出事,特彆是她, 她好好的, 有手有腳, 甚至連一點油皮都沒有蹭破。
即便那時候珺寧的身上站著慕容僑, 他也無所謂, 隻要對方沒事,隻要對方完好無缺, 即便…即便她徹底地成為了他人的妻子,他也無所謂, 隻要對方好好活著。
他彆無所求, 隻要她好好活著,隻要她好好活著就好…
可等他到了桃花山腳下,他卻差點因為腿太軟直接就跪在了地上,整個人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桃花山一直都不是太高,大約隻有兩三百米左右,而桃花寨占據了整個山頭,那成片的屋子站在山腳下幾乎一眼就能看到,以往熱熱鬨鬨、歡聲笑語的桃花寨此刻已成為了一片廢墟,到處都是亂石,和斷裂的樹根,還有…那已經乾涸的暗紅的顏色…
這一瞬間,他猛地感覺一股滾燙的血液直衝入他的腦袋,四肢卻是極涼,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個部位是屬於自己的,雙腿更是軟綿綿輕飄飄的,隻要膝蓋一彎,他就能直接癱倒下去,再也站不起來!
可現在他還不能倒下,不能,他的珺寧,他的娘子他還沒有見到,他還沒有見到她…
寧越手腳並用地往山上跑去,鐵鏽的腥氣在他的喉嚨裡遊蕩,他緊緊閉住嘴巴,隻用了一盞茶的功夫便一口氣從山腳跑到了山頭上。
看著遍地的狼藉和早已乾涸凝固的血液,一時竟有些彷徨起來。
“珺寧!”他嘶啞地喊了一聲,沒有任何回應。
“珺寧,娘子,娘子,相公回來了,相公回來找你了,你在哪裡?不要躲著我,我回來了,你出來,你出來見我一眼,就一眼…”寧越淒惶地喊道,一開口,口中的鮮血便不住地溢了出來,瞬間就染濕了胸口的衣裳,看上去觸目驚心。
可惜仍沒有任何回應,寧越茫然地四處看了看,認準了之前珺寧居住的方向,便頭也不回地往那頭跑去,然後猛地跪撲到地上,不停地扒拉著那些碎石。
“出來,出來,珺寧,寧兒,娘子你出來啊…出來…我求求你出來見見我好嗎?快出來…快出來…”
寧越似是完全不知疲倦似的,大睜著雙眼,不停地扒著那些碎石,沒一會雙手便鮮血淋漓,他卻仍像什麼都沒感覺到似的。
“快出來,娘子,你快出來,你出來好不好,出來啊,出來見見我,一麵就好…”
溫熱的淚水從寧越的通紅的眼眶中不斷地滾出,直接就滴在了他血肉模糊的手背上,衝淡了那裡的血跡。
他仍舊不停地挖著,仿佛永遠都沒有疲倦似的,整個人就像被上了發條一樣,除了挖掘的動作,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需求…
此時的寧越已經有兩天一夜沒有合眼了,什麼東西都沒有進過肚子,再加上之前的體力耗費,他的身體就像是每時每刻都有可能報廢的機器,一直在發著刺耳粗糲的尖叫聲。
寧越隨時都有可能倒下,隨時都有可能崩潰,但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把子力氣一直在支撐他不停地挖,不停地挖,好像隻要挖深一點點他見到珺寧的希望就更大…
而就在這時,終於有另外兩個人也到了桃花寨的廢墟。
“寧越…”珺寧訝異地睜大了雙眼,她不敢相信地看向正前方那個一身狼狽,滿臉滄桑的男人竟然是寧越,她的確猜到了寧越會回來找她,她也在將桃花寨中人第一時間安排好了之後便立刻回到了這裡,隻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一來這裡就看到了寧越,怎麼可能?他已經走了三天了,就算寧越真的會輕功,也不可能在她前頭來到這裡,不可能的,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寧越會在這裡…
而背對著她的寧越仍舊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似的,仍然機械地挖著,口中不住地喊她名字。
“寧越!”珺寧再次上前,一下就到了寧越的正前
方,站在她旁邊的慕容僑則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有一種自己已經輸了的感覺。
“娘子,出來,出來,快出來…”寧越仍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使勁地刨著地,絲毫沒有發現自己周圍已經多了兩個人。
“寧越!”珺寧見對方沒有任何反應,一把按住了對方鮮血淋漓的雙手,可他的手仍然保持著無意識地挖掘動作,口中念念有詞。
見狀,珺寧的眼淚一下就落下來了,猛地上前抱住了他,在他耳邊不住地說道,“我出來了,我出來了,我就在你身邊啊,我是你娘子,我是珺寧,不要挖了,我出來了,我就在你身邊,我抱著你呢!你看到我了嗎?相公,你看到我了嗎?我就在這裡,我在這裡…”
她捧著他的臉,親了親他冰涼的嘴唇,滾燙的眼淚一下就滴在了寧越蒼白的臉上,他纖長的睫毛猛地一顫,手不自覺地停了下來,眼神也漸漸有了焦距,瞳
孔中印著珺寧的模樣,眼淚同樣跟著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