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在危急的關頭, 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
之前珺寧就曾看過一篇新聞, 報道的就是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因為調皮差點從三層樓高的陽台之上摔下來, 結果孩子的母親原本應該在馬路正對麵的, 一看到這樣讓人心驚肉跳的畫麵, 立馬一瞬間到達樓下, 將孩子接住,最後孩子沒有事情,而母親卻是雙臂粉碎性骨折。
據說那位母親當時的速度, 甚至直接就打破了世界紀錄。
而現在程錦棠做的也正是那位母親做的事情,在看到柏承允朝她開槍的時候,前一秒還在門口, 下一秒就已經到了珺寧的麵前, 將她緊緊地抱住,背後正對著柏承允那黑洞洞的槍口。
在對方驚恐的眼神當中, 槍響了…
珺寧瞬間就感覺緊緊摟著自己的程錦棠渾身一顫, 但仍舊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珺寧眼中的恐懼一閃即過,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摸了摸程錦棠的後背, 發現沒有任何濡濕的地方, 整個人才瞬間腳下一軟鬆懈了下來,隨即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你乾什麼呀?要是你出事了, 我和寶寶可怎麼辦,嗚嗚, 相公…”
儘管珺寧早已知道她已經將程錦棠隨身攜帶的那支槍裡頭的子彈全都扔了, 儘管她知道這一槍僅僅隻是發出一聲空響,儘管她早就知道不會出事,可在看見程錦棠將自己緊緊摟在了懷中,槍聲響起時,她還是控製不住地腦中一片空白,隨即巨大的後怕在自己
的心頭升騰而起,直到摸到程錦棠真的沒有出事,她才終於整個人鬆懈癱軟了下來…
預想而來的疼痛並沒有傳來,程錦棠看著珺寧哭哭啼啼地打著他,一種遲來的害怕才終於在他的心頭緩緩彌漫開來,換言之,也就是說,程錦棠現在才知道怕。
他感覺自己的手腳有些發軟,小腿更是因為超負荷地奔跑,不住地打著顫。
但他還是在第一時間,就伸手揩去了珺寧臉上的淚,親了親她涼涼的唇,“不怕…我沒事。”
隨後將她抱起,輕輕放在正堂鋪了軟墊的椅子上,程錦棠才終於轉過頭來,將仍在顫抖著的雙手,背到了身後,雙眼複雜地看著那同樣癱倒在地,驚惶莫名的柏承允,平複了下心情,聲音輕而緩地說道,
“師哥,這是我最後叫你一聲師哥。”
“之前的一切,你的那些小動作,你對珺寧的輕視鄙夷,對她的汙蔑抹黑,我都可以說服自己不去計較。你對珺寧不好,我就十倍、百倍地將那些好彌補上,隻因為她是為了我才受了那些委屈,為了我才同樣對你不計較,甚至還在我不在家的時候,將你迎進了家門。這些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但因為你是我的師哥,而且,曾經救過我的性命。讓我在對珺寧愧疚的同時,依舊縱容你的所作所為,即便提也從來沒有嚴肅地提過,因為我以為你還是小時候那個一點小成就就開心的不得了的師哥,是那個關愛萬春班兄弟,發誓要靠自己出人頭地的師哥。”
“可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呢?從陳小曼的出現,還是去了英國之後,師哥,你感覺到自己變了嗎?還是你的性格從來如此…”
程錦棠說到這裡,閉了閉雙眼,“你走吧,以後我
不想再看到你,剛剛那一槍就當是我還給你的,我會再給你一些錢,以後…你就不要再找我了,因為…”
說著,程錦棠睜開了雙眼,雙眼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柏承允的眼睛,“我不會允許我的身邊留著一個隨時想要我妻兒性命的人,就是你也不行。”
聽到這裡,柏承允眼中的驚惶終於慢慢褪了去,眼底變得一片平靜,他將手上的槍隨意地扔到一旁,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中竟帶著說不出的悲涼與失望。
笑完了,柏承允才終於抬起頭,眼裡布滿了紅色的血絲,啞著聲音說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到底為什麼非要弄死你那單純無辜的小妻子?”
單純無辜四個字叫柏承允咬得格外重,裡頭帶著說不出的諷刺。
珺寧的睫毛上依舊掛著晶瑩的淚珠,捧著肚子,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叫柏承允恨毒了她。
這樣會做戲,這樣表裡不一的賤人,他遲早要殺了她…
“她在陳家住著的時候,在我的吃食裡頭下了能讓人暴躁易怒的藥物,使得我日日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最後導致陳小曼那個賤人聯合我的手下瞿鬱,將我從陳家趕了出來,十多年的努力一朝儘失,我為什麼不能動手殺了她?”
程錦棠看著柏承允那恨極了的表情,便猜測到對方很可能說的是真的,隻是沒想到師哥從陳家出來的背後竟然還有這等隱情。
程錦棠眼睛微閃,隨後聲音便徹底地沉了下來,“為什麼你遇到事情,永遠都隻會怪罪到其他人的身上,而從來都不會在自己的身上尋找問題?你和陳小曼
的問題真的隻是因為那易怒的藥物嗎?在我看來,你們兩人的關係早已如那被白蟻蛀空了的大堤一樣,隨便一個浪頭,就能徹底將其衝破。你尊重過陳小曼嗎?當初我們在進陳家大門的時候,你總沒有服藥吧?可你仍舊當著所有人的麵嗬斥陳小曼,還有…還有你的那些外室,現在外頭都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你幾乎沒有給陳小曼這個正房妻子一丁點的尊重,還有她說的在英國的那些事情,恐怕也不是假的,即便沒有那藥物,你們二人也遲早都會走到這一步?柏承允,難道你看不穿嗎?”
“隻不過那陳小曼比你聰明的是,她提前出手了,現在所有的道理都在她那邊,你現下有兩條路走,要不就回去找你的妻子重修舊好,以後待她一心一意,要不就依靠自己的雙手再闖一份事業來,而不是在我這裡怨恨、不屈!”
程錦棠的話擲地有聲,但他感覺他的話柏承允並沒有聽進去多少的模樣,眼中的憤恨與刻毒幾乎沒有減
弱半分,這叫程錦棠的心一下就失望了。
“嗬…”柏承允冷笑了聲,將地上的槍撿了起來,“你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自然能夠說得輕巧無比,我承認我自己是有問題,但這不代表旁人就可以算計我!”
說完,柏承允深深地看了程錦棠一眼,那眼裡的異樣情愫叫程錦棠都覺得有些奇怪了起來,隨後又再次看了珺寧一眼,眼神重點在她的肚子上打了個轉,緩緩走了出去。
在他走後,程錦棠卻一直都隻是背對著珺寧,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珺寧同樣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寬闊的後背。
她知道自己這一回算是冒進了,可是沒辦法,若是
換做平常她完全可以和柏承允慢慢玩,但現在的她並不是一個人了,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她做不到日日防賊,自然先下手為強。
而且從她和程錦棠成親以來,這柏承允想要自己性命的念頭就沒有歇過,沒道理人家天天都想殺了你,你還和他你好我好大家好,抱歉啊,她還真沒有這麼寬廣的胸懷,所以她沒錯…
珺寧這樣倔強地想著,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了,心情的起伏比較大,還是她真的覺得自己委屈了,看著程錦棠的後背,竟然就無聲地流下淚來,然後猛地吸了吸鼻子,那聲響在一片靜謐之中,顯得格外突兀。
聽到聲音,程錦棠立馬轉身就走了過來,看她那哭得特彆委屈的小模樣,瞬間就笑出聲來。
見他笑了,珺寧之前還隻是默默地流淚,這個時候直接就大聲地哭了起來。
倒把程錦棠嚇了一跳,他快速走到珺寧的身邊,“怎麼了?怎麼還委屈上了?我沒怪你啊!沒怪你,好好,珺寧不哭了,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讓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不哭了,不哭了,對眼睛不好,不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