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 快開門, 我知道裡麵有人!再不開門我可就踹了啊!”
上了鏽的防盜門被人拍著嘩啦作響, 甚至都能聽見外麵那些人已經開始上腳了, 好像不把那早已不堪重負的鐵門踢出一個窟窿來不罷休似的。
期間還夾雜著男人們凶神惡煞的罵娘聲和隨口吐唾沫的聲音, 周圍的房間裡頭剛有小孩因為好奇探出頭來, 就一把被自家大人拽了進去, 隔著兩扇門,祁澤都能聽見那家大人的訓誡聲。
“瞎看什麼東西!小心被人帶走了,到時候媽媽可就找不到你了, 你就隻能像祁家那個小掃把星一樣,天天連飯都沒得吃…”
後麵的話,祁澤已經聽不清了, 但他知道, 肯
定是在向那小孩子訴說他有多慘,千萬不能不聽話。
嗬嗬, 難道聽話就能有飯吃, 有書讀?可惜啊, 就算聽話如他, 不也還是總遭遇這種事情!
祁澤還有些稚嫩的臉龐的滿是憤恨。
“小澤, 來吃飯了,吃完早飯, 趕緊去上學,快來不及了吧…”就在這時, 一個有些蒼老的男人聲音突然湊到他耳邊小聲地說道。
聞言, 祁澤立馬收起所有的憤恨,轉頭給了那位老人一個乖巧的微笑,“好的,爺爺。”
男生重重點了點頭,便扶著動作有些顫巍的老人到了他們那不怎麼平穩的飯桌上,端起一碗稀粥,就著黑黑的醃菜就大口地吃了起來,一老一小完全無視了屋外的叫嚷聲,哦不對,或許應該說完全習慣了。
這幾個男的是要債的,每天晚上在棋牌社裡頭輸了錢,就會來他們一老一小這裡來發泄,不開門還好,開了門,家裡都能被他們砸了,所以到現在為止,他家裡的東西沒有一件是完好的,連用來喝粥的瓷碗都缺了好幾個口。
但爺孫倆卻沒有絲毫在意,仍然喝得香甜,畢竟有飯吃還是很幸福的。
“老不死的,我知道你在家!快給爺爺們開門!要不然門撬開了有你好受的!”
這個時候,可能這回那幾個流氓昨晚輸的錢有些多,不但不想以往一樣,他們沒出聲就罵罵咧咧地走開了,反而火氣有越來越旺的架勢,祁澤都能聽見他們拿鐵棍在外頭撬門的聲音了。
“爺爺…”祁澤有些擔憂地問道。
老人卻連眼皮都沒掀一下,隻奮力將碗中的最後一粒米吸進嘴裡,然後轉身進了廚房,拿出一個綠色的塑料飯盒,一把塞進他的書包裡,“行了,學校快打鈴了吧,趕緊上學去,這裡不用你管!”
“可是爺爺,他們今天怕是不會罷休的,我不上學,我不能留你一個人…”祁澤梗著脖子說道。
聞言,老人瞪著眼睛,“啪”地一把就扇在了他的後背上,下手頗重,怕是現在都有了紅手印了。
“爺爺的話你都不聽了,我說叫你上學就去上學,哪來那麼多屁話,快走!這是你的午飯,彆弄撒了,中午彆回來了!”老人不容分說地一把將他推到窗頭,示意他趕緊爬下去。
被弄得沒法的祁澤隻能背好書包,從窗頭上翻了出去,三層樓的高度,他早已輕車熟路,每回那群要債的過來,他都是從這條路走的,順著水管緩緩滑下去
,從後巷裡頭逃走,還記得第一回爬的時候,還是他上五年級的時候,那時候那群要債的都快要把門踹開了,他可是被爺爺硬趕了下去,邊哭邊小心翼翼地滑,蠢得不得了!
滑到了底的祁澤抬頭看了他家的後窗一眼,心一狠,往一側的牆壁上錘了一拳,就跑了。
他知道他留下肯定是給爺爺添麻煩的,因為那群小流氓一看到他就想動手,隻因為這張長得像他那死鬼老爸的臉,他不在,那群人倒基本上都隻是砸了東西,發泄完了就會離開,不會傷人!
想到他那個名義上的父親,祁澤就不免嗤笑一聲,要不是他,他和爺爺又何必弄到這種地步,都死了那麼多年了,還一直在給彆人添麻煩,那種人,真是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
這麼一直想著他那個早死早超生的爹,祁澤的心情
當然好不到哪裡去,清晨的太陽隻有光亮,沒有溫度,卻叫祁澤不由自主地生出一陣無名火來,朝陽,嗬…
到了學校,早自習的鈴聲果然早就已經響過了,校門口,祁澤無聲地翻了個白眼,也不進去,而是順著圍牆繞了起來,找到之前他習慣進校的一側,伸手抓住圍牆的上頭,一躍而上,然後往下一蹦。
他十天有八天早上是這麼進學校的,誰叫他家路遠,又沒錢坐公車,隻能每天跑步上學,所以遲到是必然的,但要是從校門口進可就要出示學生證讓保安們記名字了,然後送到班主任那裡去,他的三好學生獎就隻能泡湯了,一千塊呢,他怎麼舍得不要?所以爬牆是必須的!
隻是今天剛從圍牆跳下去的祁澤在一聽見那嬌弱的女生痛呼聲時,就感覺不好了,他好像撞到人了!
而因為那人突如其來的阻擋,祁澤剛一落下就是一個趔趄,直接就摔了個狗吃屎。
“誰這麼不長眼,沒看見有人從圍牆上跳下來了嗎?”他氣急敗壞地吼道。
“唔…”那個女生並沒有回他的話,隻坐在不遠處的紫葉李下,捂住摔疼了的胳膊,眼中含淚,正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祁澤抬頭看去,恰好與那雙霧蒙蒙的清澈大眼對上了,不知道怎的,他突然就感覺心口微微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