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明月清風(231)萬字更(2 / 2)

沒你就不行 林木兒 19974 字 6個月前

刑沅,陳圓圓,這便是陳圓圓了,果然是極美的。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就叫她的名字,“刑沅?”

是!學生在。她抬眼迅速的看了她一眼,而後羞澀的馬上垂下眼瞼,微微一側臉,不與人對視。

這般羞怯的模樣……林雨桐直皺眉,她認真的看她,“刑沅!”

是!

“抬起你的眼睛,跟我對視。把你的腰挺直了,之於女子而言,溫柔和順是美,挺拔自信亦是美!你若是本性溫柔和順,那隻管溫柔和順,可溫柔和順,不是站在人前要避讓。你避什麼呢?來做女官,那就是要站在人前的。尤其是要站在朝堂上!迄今為止,站在朝堂上的女子,少之又少。你想象一下,你剛才的樣子若是站在朝堂上,像話嗎?若是左良玉將軍站在金鑾殿上,也是那般模樣,可行嗎?你的第一課,把腰挺起來,頭揚起來,眼睛正視彆人,你把這些學會了,你才能進行下一課!”

刑沅頓時便紅了臉,一張美人臉像是被紅霞籠罩了,眼裡馬上起了水霧,我見猶憐。

林雨桐歎氣,低聲說了一句,“孩子,你被人教壞了!”

刑沅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後。

林雨桐哈哈就笑,“這才對嗎?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怕什麼呢?像是剛才那樣,出宮去人家問你,皇後長什麼模樣,你都說不清楚!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不怕!”說完,揉了揉小美人的腦袋,“坐吧!沒事,彆慌。”

可這怎麼能不慌呢?皇後必是知道,自己被訓練了四五年,就為了能把自己送進宮的!宋家花在自己身上的銀錢堆山填海了,他們請來的嬤嬤就說了,要培養出一個千嬌百媚能惑君王的美人來,那是非銀錢不可的。

洗漱得是牛乳,最貴的護膚之物,彆人得一小瓶是在小心的擦臉,自己是一天一瓶,早晚要擦拭身體的,從臉到身上,從手到腳趾,每個地方都得確保完美無瑕。

這麼完美了,可進宮來,皇後沒說彆人的不足,卻先點了自己的缺點。她都懵了,這跟嬤嬤們說的可不一樣。感覺到了這裡,好似最沒用的就是容貌了。

她看向邊上那個同樣長的極好,隻是保養的不如她好的姑娘,她進來的時候就問過了,她叫董白。董白說話冷的很,極其傲的人,用嬤嬤們的話說,就是越是自卑就約會傲氣。這種人必是有個不如人的地方的。

這會子就聽董白說,“……學生就想不被人欺!”

那她應該也是個無依無靠的可憐人吧!

就聽娘娘問,“你是一個人進京了?還是你母親跟著你一起進京了。”

緊跟著她就聽見董白說,“學生自己一個人進京了。”無端的,她從這些話裡聽出了董白的緊張。她必是有什麼怕娘娘知道的事吧。

然後娘娘再沒問彆的,又去斜後方那個也長的好看的姑娘那邊去的。那姑娘穿的不是最好的,但是來的時候在門口瞧見了,該是她哥哥送她的吧,在門口叮囑許多話,她的荷包裡還裝了好吃的梅子分了一個給她。她叫吳香兒,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是的!吳香兒——李香君,是個叫林雨桐格外意外的姑娘。因著父母活著吧,不富的家裡也是把她千嬌百寵的。家裡有哥哥,也都是入軍營的年紀了,顯見的是家業有人操持。她的一雙眼睛乾淨的很。

林雨桐就問說,“你為了要做女官?”

吳香兒愣了一下,就道,“學生的爹娘哥哥,都說學生聰慧!學生在巷子裡的女子學堂上過兩年,先生也誇也!後來爹爹就說,先生都誇聰明,那必是聰明的,就花銀子一直供學生去女子學堂念書呀……一直念一直念,學費可貴了,花了那麼些銀錢,我不來考一下,就覺得對不起我家花的那麼些學費呀?沒考上,我就真不念了,回去我爹說怎麼辦就怎麼辦。若是考上了,我爹的銀子也沒白花呀!”

她嘴嘚吧嘚吧說著,壓根沒發現,偷吃蜜棗的棗泥還在牙齒上沾著呢。

林雨桐就問說,“你爹是東林黨人,東林黨人,很少讚成女子拋頭露麵的!”

吳香兒尷尬了一瞬,“我爹說,以前都說東林黨是對的,那就得跟人家一樣,這麼著不犯錯。如今,大家都說皇上和娘娘是天上的星宿,那必然更是對的!那就得聽皇上和娘娘的。”

說不上是投機者呢,還是愚拙之人。

顯然,每個人的出身和成長環境不同,在她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了直觀的體現。

她叫這姑娘坐下,又叫了娜仁和愛蘭珠起身,給她們認識了一下。知道這兩人漢化都說的不利索,字更是寫不了幾個,但基本都能聽懂,那就暫時不管了。

她轉到前麵,“如今是十一個人,安南怕是還會送人過來,隻是應該在半路上。所以,人數齊全的話,也就是十二人。外麵呢,對選你們出來,議論紛紛,說是給太子選妃之類,謠傳很多。你們現在來環顧你們的同窗看看,這是按照選妃的樣子選出來的嗎?”

除了吳應鶯、刑沅、董白,其他人都不是。有穿著勁裝來的,有穿著洗的發白的衣裳來的,還有偷吃的,各有目的,但都跟選妃無關。

“如今給諸位一個再選擇的機會,願意留下的,就留下。不願意留下的,或是將來不想站在朝堂上的,那麼,可以選擇退。不要有顧慮,人各有誌!出門後,會有重禮相贈。”

刑沅的手心攥的都直冒汗,不是為了選妃的!不是為了選妃的!那我留下能乾什麼呢?可這一出去,人家不都知道自己是為什麼來的嗎?

她沒動,不會動了,就聽娘娘說,“好!那都是自願留下來的。留下來,那你們注定就會走一條不一樣的路。”

不一樣的路,什麼樣不一樣的路?

自己被宋家帶去教養的時候,他們也說給自己一條不一樣的路。可路的儘頭是什麼,誰知道呢?就像是自己這樣的,宋家篤定的說,隻管去,便是不能為太子妃,遲早也要飛上枝頭的。

可這枝頭跟她們說的枝頭全不是一回事!自己學的那些東西,怕是在這個地方用不上。

皇後沒多說,隻說第一天的任務就是,想好兩年後你要乾什麼。想好了之後,寫出來,下午的時候要收的。

然後皇後走了,留下她們就在這學堂裡。

這意思就是說,她們得在這裡呆兩年。這裡不要求住宿,如果覺得回去更方便的話,每天都可以回去住。如果覺得不方便,那就住在這裡。這裡有寢舍可以用。且每月都有不少補貼,除了衣服有供應之外,女子所需的很多瑣碎的東西,這裡都給提供。吃飯,一日三餐都能在這裡免費吃。哪怕晚上回家去住,可以早點過來用早飯,晚上走之前,在這裡吃晚飯也行。便是銀錢,每月也有一兩,足夠他們零用了。

方以慧想乾什麼,大家都知道,她簡明扼要的寫完,就繼續去書架那邊翻書去了。

朱穀雨的要求也簡單,我要做女禁衛統領。

娜仁戳了戳她前麵的左嫻雅,“你呢?你要做什麼?”

左嫻雅回了一句,“想去律院。”

去律院做什麼?

左嫻雅沒回答,心裡想的卻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五代同堂卻堅持不分家?律法明明沒說這麼不對,可為什麼都願意聽宗族家法的,卻不去看律法怎麼說的!

而楊寶瓶想做的是:我要成為我祖父的上官。

晚上收回來的時候,林雨桐都笑,這些孩子回答的問題千奇百怪。但總的來說,依從本心來的姑娘,那都是實話實說,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郭東籬說,她希望跟自己學習武藝,將來能策馬疆場。

吳香兒說,她想要做女先生,免費收大一些的女孩子,教她們念書。

娜仁和愛蘭珠這兩個的沒看,她倆的沒什麼太大的價值,他們必是要回各自的地方去的,這是不用說的東西。

隻剩下那三個,編造假話的。

吳應鶯說,她想進娘子軍,做女將軍。

林雨桐‘嗬嗬’,這假話說出來,是要兌現的,孩子!

董白說,她想去織造局,把她家是蘇繡世家的事又拿出來說事,寫的挺叫人感動的,可惜,這是假的!還沒有那句‘不受人欺’來的真實呢。

刑沅呢,說她想一輩子留下自己身邊。

這話說的,很有意思了!想一輩子留在自己身邊……好的!沒問題,一定會叫你一輩子在我身邊的。

於是第二天,她先找刑沅,“宋家培養你,是為了什麼,你可知道?”

刑沅蹭的一下站起來,“先生——”

林雨桐麵色嚴肅,“他們希望影響朝政,希望有一美人在君王的身邊,替他們說話。你是讀過書的,他們教你讀書,教你詩詞歌賦,教你彈琴唱曲,可有叫你知道,曆史留名的紅顏,都是什麼樣的下場?”

刑沅白著臉,緩緩的跪下。

林雨桐沒叫起,隻道,“你呀,回去得好好看看史書。看了就知道,王朝的興亡,總少不了女人的身影。帝辛性情剛猛,好自用,而後亡國,於是,妲己便成了妖;周幽王攻打褒國,褒國戰敗,褒姒被獻給周幽王,美人在懷,周幽王寵愛非常,在褒姒生下兒子之後,周幽王要廢黜了王後和太子,立褒姒為王後,褒姒的兒子為太子。可褒姒這王後,以及她兒子這太子之位,並沒有給他們帶來一生的榮耀,烽火戲諸侯,西周滅亡,而後,褒姒的兒子被殺,褒姒被戎狄俘獲,自此失去蹤跡。與她們一般的女子,史書上多的是,夏之妹喜,晉之驪姬,都是這般的女子。這些女子,真去問她們,她們必是要說一句,身不由己的!而你呢?你現在是身不由己嗎?我跟你表個態度,在你眼裡,如宋家那般的人家,便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能掌控你的人生你的生死。可在我的眼裡,在皇上的眼裡,在太子的眼裡,宋家那邊,其心可誅!進獻美人?這是把太子當做好|色之徒?還是讓你引誘太子為他們謀利?太子之於這個天下是何等重要!他是天下人的太子,是天下的儲君,為了私利而行此下作之事,你以為我能容他!彆說我兒是太子,便是天下任何一個母親,在麵對刻意算計她兒子的女人和勢力的時候,都不會留情!”

刑沅抬起頭來,“不……娘娘……我沒有……”

“你沒有!那他們培養你,又為了什麼?將你送到太子身邊,隻是憐惜你,隻是想巴結太子?”

刑沅無話可說,“先生,我……”

林雨桐的語氣和緩,歎了一聲,又道,“容貌好,不是錯。可若是因為容貌好,讓你陷入棋子的境地,這於你又有什麼好處?史書上,以‘媚上’而丟命的美人比比皆是……你又是怎麼敢真就這麼進宮,且在昨天我點了你之後,還不警醒呢?”

刑沅抬頭看著林雨桐,“我……先生,我不會……不會其他的了……除了這些之後,我不會其他的了!”

不會沒關係呀!我教你。

“好!先生,我學!我學。”

“有件差事,你跟著去辦吧,我叫朱穀雨陪著你去。給你們一月的工夫,辦完即回!”

好!我去!我去!

於是,刑沅就被帶出了宮,辦差去了!這一趟,是直下江南。

刑沅遮著麵容坐在馬車上,從屬於宋家的闊朗的宅子麵前過。朱穀雨坐在她的邊上,低聲道,“跟你一樣,被宋家豢養的女子還有不少。你是好運,被養著往宮裡送的,可其他的,卻不是!她們被養的,以後怕是不能生育了。你知道我原本是什麼人嗎?”

不知!

“我娘原本是勾欄院裡的,後來生了我……我們很幸運的,被娘娘安置了。朝廷幾次三番,叫好好安置我們這樣的孤兒……可其實呢?還有好些大戶人家,趁著亂勁,以做善事的名義,挑了很多孩子去養,宋家就是其中之一。這是最近,因為你的事,娘娘叫人查,才有了這麼一些端倪的。宋家的不法之事,究竟有多少,還正在查……不過,娘娘的意思,這般大膽的人家,不該留了。”

刑沅渾身都哆嗦了起來,“不能留了?”

是!

刑沅攥著衣角,緊跟著就說了一句,“宋家大房二房不和,大房沒有嫡子,想過繼三房的嫡子……二房的是長孫,大房偏偏不選!要找證據,容易,找二房!二房的太太管過幾年宋府中饋,對府中事務極為熟悉!她偏又膽小,隻要將人帶出來,嚇唬幾句即可。”

朱穀雨挑眉,第二天,果然叫人把那位二太太給邀出來了,她叫刑沅去,“你去吧!我不了解人家,也不會說江南話。”

然後她在外麵就聽到刑沅輕聲細語的,“……我是請假回來的,得了信兒了,必須得報信來!您對我多有照料,再則,宋家必有人來擔罪責,我就笨想著,大房無嫡子,真要獲罪了,隻獲罪一支……若不然,子子孫孫怕是都難了。”

“大方犯的什麼罪呀?”

刑沅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才殺了二十八個人頭,那都是叛國的!後來不是一直查有沒有跟大清暗地裡做生意的嗎?”

犯的是這個要命的勾當嗎?

刑沅一臉的心有餘悸,“是啊!要不是如此……我也不會以祭奠亡父亡母的名義回來了!您家幫過我一場,能還的人情就這麼些了。請太太千萬早做決斷吧!大廈將傾,走脫一個是一個,是吧?”

是呀!是啊!我知道了,我得趕緊回去!

於是,第三天,宋家二房檢舉說,大房通敵叛國,於是,衙門名正言順的圍了宋家的府邸。

可宋家大房到底有沒有通敵,誰也沒證據,誰也沒敢說是,但是二房信誓旦旦的說有!那就先收押,慢慢的審吧!

刑沅再沒露麵,上了船,一路朝京城而去。

站在船頭,此時的心境突然跟兩月前來京城的心境截然不同了。那個時候,是畏懼的,是欣喜的,是期盼的,是不安的!而此次,看著那般的宋家,真就因為自己而轟然倒塌,這一瞬間,她突然就明白了。

討好一個男人,為了得到的是什麼呢?是特權。

偏寵你,而後你所求的,他應承了,僅此而已。

可權利隻能通過男人得到嗎?不是的!

她回來了,站在林雨桐的麵前,這次沒有卑躬屈膝,沒有不敢對視,就這麼站在你麵前,瞪著眼睛跟你對視。

林雨桐撓頭,該誇嗎?“你是等著我誇你嗎?”

又錯了嗎?

是的!你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了!你的處事手法,怎麼說呢?隻能在特殊的情況下,用特殊的法子的時候,才能用。

林雨桐沒急著說她,“你先回去歇息兩天,不著急。”

是!

等人走了,林雨桐召見了仇六經,“你這差事,你想過將來交給誰嗎?”

這哪裡是臣能想的?您說交給誰,就交給誰。

“我給你個女學生,你每日帶她半天。”

就是您收的那些孩子?

嗯!

仇六經一臉的為難,“娘娘,我那邊的事……有時候得有些不擇手段。”

林雨桐就看他,那你以為,循規蹈矩的人我會往你手裡送?

是啊!她突然發現,這個刑沅,在一張人畜無害的美人臉的後麵,藏著另一張沒有釋放出來的麵孔。

不過想想也正常,美人若是隻美而無腦,她是怎麼從一個孤兒,到半生輾轉於數個位高權重的男人之手依舊能活到最後呢?

這樣的人,其實不好教,一個不小心,她容易脫韁!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本來打算更新一萬兩千字的,結果這會子寫不成了,下麵喊著叫做核算,先到這裡吧,回頭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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