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 低空車道上車子寥寥,唯有車道兩邊的懸浮探照球散發著橘黃色的溫馨光芒。陡然之間, 在慢吞吞行駛的車輛中, 一輛車飛馳而過,粒子玻璃上閃爍過一條橘色豎紋又咻然而逝。
車內,斐瑞正在進行通話。
寬敞熟悉的後座區域裡的一角, 時不時閃爍著過電波的影像浮現。影像之中率先看見的是坐在沙發上的黑發綠眼青年, 他手邊壘著一堆書籍和可映式電子資料,記錄儀與筆記本雜亂地擺在一旁,印著能量字樣的飲料罐堆滿了垃圾桶。
艾什禮的眼下已經有了青黑, 麵色冷淡地看著斐瑞, 並沒有說話。
“希望今晚,我能解決你的疑問。”斐瑞微微歎了口氣,又對著全息影像道:“你呢, 現在還好嗎?”
他們已經開學幾天了, 艾什禮在剛開學的時候就因為一項調研活動而被邀請去其他城展開交流, 幾乎忙得腳不沾地。
但現在,艾什禮對他這套慰問說辭隻感覺到厭煩, “我並不覺得這些事需要用這麼複雜的方法解決, 我也更不想做一個竊聽者, 因為我不是你,沒有這麼強烈的窺私欲望。”
他頓了下, 才又譏笑起來, “還是說,你跑來找她,隻是為了向我證明什麼?”
“你來詢問我電話的事而不是詢問她,這難道不是說明了你對她並不夠信任?還是說, 你不信任的是我?”斐瑞露出了淡笑,眼睛如藍寶石似的澄澈,“我帶你來,用我的方式來回答你,我不認為這有錯。”
“你猜的沒有錯,我確實不信任你,即便從你口中得到答案,我也會再從陳之微那裡再問一下,或者自己去驗證。”艾什禮的綠色眼睛眯了起來,“因為你的那通電話讓我不得不懷疑,懷疑你根本就是故意打過來的,所以後麵我因疏忽忘了掛的時候,你也沒有掛。”
斐瑞笑意不變,等著艾什禮繼續,他知道艾什禮是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揭穿他人的機會的。
果然,艾什禮又道:“最讓我懷疑的是,你們一起消失那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知道嗎?beta的確對信息素不敏感,但是……不代表什麼也察覺不到。在庭審前一晚,我和她見過麵,當時我感覺不到她身上任何信息素,我以為隻是錯覺。可是庭審當天時,我卻再次嗅到了信息素的味道,我或許無法辨彆到底是什麼,可是我知道和我以往從她身上感受到的味道是不同的。”
艾什禮的話音越來越肯定,眼神也銳利起來,“按照時間來算,你們或許直到庭審前還在一起,並且……她是為了見我才打了信息素抑製擴散劑的。你去特雷西莊園,果然是去見她的。你們……你……你被她臨時標記過了,是嗎?”
斐瑞本來是微笑的,可是逐漸的,他的笑意越來越淡了。
那天晚上,在那樣的事情結束後,她居然去找艾什禮了?她……居然還是打了信息素抑製擴散針劑才去找他的?她是為了掩藏他身上的信息素了嗎?
在艾什禮話音說完後,斐瑞幾乎沒了笑,淡漠地看著艾什禮。艾什禮自然也察覺到了他的神情,卻隻以為是說中了,神色更冷了,“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斐瑞無動於衷,隻是問:“庭審前一晚,你們見麵了?為什麼?”
“你有什麼資格問我這個問題?”艾什禮的瞳孔驟然縮小,積攢的怒意被瞬間點燃,話音幾乎從牙齒中擠出來,“你他媽的明明知道她喜歡我,也明明知道我喜歡她!我出於朋友的立場,才沒有告訴她真相!”
“執政官算計她的時候,你明明就有所助力!如果不是你,她根本不會遭遇那些事!那幾天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計之內?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有意思?搶走朋友的戀人令你成就感十足?”
他的情緒逐漸無法穩定下來,那總是用來刻薄他人的嘴唇如今說起怨毒的話來十分自然,“就你這種虛偽惡毒的人除了靠偽裝和下三濫的手段還能靠什麼讓人愛你?但沒有關係,我會聽著這一切,你不就是想在我麵前像我展示你和她是真的相愛嗎?我會一直聽的,感受下當個找不到人愛的賤種偷聽彆人是什麼感受!”
斐瑞看著艾什禮的綠色眼睛,那雙總是狡黠的充滿洞見的綠色眼睛怒睜著,恨意像是蛛網一般從眼睛向外擴張,他突然有了幾分想笑的衝動。
也不過如此。
這雙眼睛。
太有意思了,之前不是洋洋得意嗎?
得意她對你的愛,得意她與你的相遇,得意她跟你的浪漫。
哈哈哈哈哈哈,現在你也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了,不是嗎?
斐瑞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了,眼睛亮得驚人,連方才因庭審而動搖與生氣的心此刻都流淌著蜂蜜似的甜與薄荷似的暢意。他調整了下坐姿,一種得體溫柔的態度麵對艾什禮,“艾什,冷靜一點,如果你真的這麼討厭聽這些事的話,我可以現在就告訴你們那幾天發生了什麼。”
艾什禮的怒意幾乎攀上了頂峰,他的胸膛起伏起來,卻在一個深呼吸後,他冷靜了幾分。
“沒有關係,在她隱瞞了那幾天的事時,我和她就完蛋了。”他冷聲道:“當然,和你一樣。”
“今晚,我會聽清楚,看清楚,你們是如何背叛我的。我要記住這一切,並且加倍報複給你們,無論是是陳之微,還是你斐瑞,你們彆想好過。”
艾什禮直接切斷了通訊,全息影像陡然消失。
斐瑞卻捏下了領口的黑寶石領夾,多麵切割的寶石內部透著極淡的藍光。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翼世榮光多年前研發的軍工級加密監視通話技術芯片,但很快的便因造價過於昂貴僅產出了幾枚,至今有價無市,但是不少特工電影倒是很喜歡借用這個道具。
他低笑道:“艾什禮,愛情並不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她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的,不是嗎?況且,我和她之間發生的事,或許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糟糕。而且——”
藍光閃爍了下。
斐瑞知道,艾什禮這是開了靜音模式。
車子仍在緩緩行駛,斐瑞的心不知為何,又提了起來。
他仍無法釋懷,她居然在那天晚上去找了艾什禮。
斐瑞插在口袋裡的手攥緊了,金發落在眼前,使得他的神色晦暗不清。
……不,不要想太多了。
連艾什禮都承認了,他已經獲得了她的愛,不是嗎?
她是愛他的,隻是那時,她不得不應付他而已。
她明明也動搖過,那天在特雷西莊園,她聽到他的拒絕時……是那麼的痛苦,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斐瑞深呼了口氣,在到達預定好的場地時,他輕聲道:“跟他們說下,指定上次那個侍應生來。”
*
當我來到了目的地時,實在忍不住感慨一句,斐瑞可真是天才。
他訂一間在偏僻處的彆墅,而彆墅後則是一片隱秘性極強的景觀樹,景觀樹中間圍著泳池。而泳池旁則有花園(含躺椅),有露天的休閒區(含床),望景天台(含大沙發)。我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在腦中勾勒了具體的情況。
雖然會有標記的風險,但是到時候提前拔出來,也不是不能爽的。反正,再說了,後天去三城,四舍五入我明天下午就得出發……到時候還能直接消失,不負任何責任。
我好急,急急急。
這一次這麼隱蔽,絕對不會被打擾,也不會被不該看到的人看到!
這種安全又平穩還能爽的日子真的是我能過的嗎?
我坐在長椅上,焦躁不安地等待著。
沒多時,斐瑞來了。
夜色中,金發藍眼的青年對我笑著,嘴唇勾著,眉眼卻有些輕愁,領帶鬆鬆垮垮,領口還解開了扣子,隱約看得見他漂亮的鎖骨。
我立刻站起身來,微微歎了口氣,“我以為我們已經結束了,斐瑞,你之前也說了,那是一場——”
我話還沒說話,斐瑞便攥住我的手腕,一把將我拉過去。
他似乎很有些承受不住是的,貼得很緊,嘴唇在我耳邊摩挲了下,低聲道:“我以為上次,我們在特雷西莊園做過的事,已經讓你清楚了我的想法。”
“不,不是的……那時你可能是情熱期前導致的!”我立刻想要推開他的肩膀,可是他卻緊緊貼著我,“我和艾什禮是朋友,我不願意破壞你們之間的關係,我也衷心想要看到他幸福。可是,我還是做不到,你明明也愛我的不是嗎?”
“臨時標記對你的影響並沒有那麼大,可是你也說過了你動搖了,你對艾什禮並沒有愛,不是嗎?”
斐瑞望著我,眼睛裡卻顯出了倉皇,他仍在微笑著,卻像是患上了某種病似的脆弱。
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為何如此直白?
斐瑞這樣想要從我口中得到肯定的關於愛的答複令我有些茫然,可他卻突然又鬆開了手,俯身彎腰捂住了肩膀,嘴唇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