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很討厭欺騙,所以我不會給任何人第二次機會。”
我:“……”
草了,那你是來宣告我死刑的嗎?
很快的,許琉灰才道:“但是你畢竟是個omega,現在……也算半個我的學生,所以我現在給你一次機會。你跟我到辦公室,把事情完整地告訴我,我再考慮要不要將你繩之以法。”
他看向我身後的警員們。
他們立時朝他點頭,頃刻間散開了。
我咬著唇,努力擠出了眼淚,喉間幾乎要溢出哭聲,卻又吞下了。
許琉灰轉過身去,朝著辦公室走。
我打量了下警員,也小心翼翼邁步跟上去。
再一次回到了那個氛圍格外精致奢華的辦公室,但我的視角終於不是被按在角落的老鼠視角,而是個可以正常俯瞰全局的正常人。
但可惜我看完,恨不得戳瞎雙眼。
太恐怖了,好像每個東西上麵都標了一個剪頭,隻要動動手,就可以按F拾取。
陳之微啊陳之微啊。
三次了,哪次不是倒大黴,不能再這樣了。
你且改悔罷!
我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終於克製了哪些不該有的心理。
許琉灰坐到了辦公桌前,又示意我坐沙發上。
我剛一坐下,便看見他擺在辦公桌上的相冊。
相冊中,兩人都穿著大學的製服,親密地貼在一起看著鏡頭。女方長得很周正,手裡捧著幾本書,直直看著鏡頭,很有幾分傲氣。而另一旁的便是許琉灰,比起如今的斯文溫和,那時的他還很是青澀,唇紅齒白,穿著針織毛衣與牛仔褲,害羞地看著女方。相冊旁邊,還堆著許許多多的獎章與照片,我看不太清哪些獎章上的信息,但我看見了許多他和學生的合照,但環境看著倒是不太好。
我隻掃了一眼,立刻就移開了視線。
許琉灰給我倒了一杯茶,翠綠的茶湯氤氳出些熱氣。
他摘下了眼睛,揉了下鼻梁,道:“你當天,到底經曆了什麼,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和我說一遍。”
“我被政治迫害了。”我沉默了許久,才看向許琉灰,道:“我其實也不完全騙了您,我的確是從十二城來的,您或許知道,一個多月以前,十二城發生了一場暴/動。”
許琉灰望著我,眼神閃爍了下,“你……參與了?”
我沒有正麵回答,隻是道:“我被卷入其中,恕我不能和您直說,對不起,我很難相信彆人。之後,我作為唯一還留著活口的人,被人押進三城,成為一些人的鬥爭工具。他們都想用我來構陷對方,所以逼迫我參與庭審。但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們都想我死。”
“我當時被圈禁在卡爾璐,是逃出來的,但最後也被發現了。和您遇見的時候,我在被追殺,而我要回卡爾璐附近的原因是,有一個極其富有正義感且善良的人,他想接應我,想幫我。”
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但是可以有很多種角度。我相信許琉灰會喜歡這個故事,他的同情心與善良,他的學識與品格,都會讓他喜歡這種逃亡似的理想主義者。
他的桌麵上甚至擺滿了支教的照片,我相信他知道那些城市的狀況是什麼樣,或許他也在努力,但他的努力那樣的渺小。
擁有悲憫之心的人,總愛朝井呐喊,花費漫長的時間等一個回響。
但更多時候,等到的是虛無的空響。
果然,我看見許琉灰的眼神複雜了許多,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卻隻能長長歎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他的聲音放輕了一些,又道:“為什麼,要偷走戒指,當時走投無路了,為什麼不和我說?”
我思考了下,遲疑地看著他,最終抿了下唇,“對不起,當時,那位朋友為了幫我脫罪,想用訂婚的方式,借用他家的權力來救我。”
許琉灰怔了下,“什麼?”
我艱澀道:“沒有錯,您的戒指沒有丟,我一直讓曾經的朋友,現在的未婚夫,幫我保管那枚戒指。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和您解釋,也為了還給您。因為我知道,這是你很珍重的,佩戴了十年的戒指。”
許琉灰的眼睛閃爍了下,最終,卻再次深深呼了口氣。他微笑道:“太好了……我還以為再也找不到了它了,還好,居然還能再拿回來。”
“許老師,對不起。”我低下頭,看見茶湯裡映出了我的眼睛,它擠在一起,露出了滑稽來。我又道:“我很抱歉辜負你的信任,但是很多事,我當時確實沒辦法和你說明。即便是現在,我看似坦誠,但也有一些事,我還是隱瞞了,因為它們實在是太沉重的事。”
我聽見椅子被拉開的聲音,許久,肩膀上有了些溫度。
我看過去,卻見許琉灰在輕拍我的肩膀,臉上再次恢複了那種純淨無害的氣質來。他輕聲道:“沒有關係,我反而很開心,起碼你沒有讓我陷入些被欺騙的生氣與痛苦中。”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我從學校畢業後,就一直在學校裡,或許因此總有些不太理解社會。也正因此,我妻子常常笑我心思單純,總是被騙。可我並不覺得好心是一件壞事,因為我相信,善良是可以傳遞下去的。”
你老婆說得對,你又被騙了。
但不是我,是你老婆。
許琉灰見我沉默,又道:“不過也正因此,我可能很有些執念,總覺得善良是不該被辜負的。所以我很討厭被欺騙,也絕對不願放過這樣的人,對於你,我很抱歉,沒有聽你的解釋就那樣了。關於這個,我妻子也說過,我有時優柔寡斷,有時又過分武斷……”
他說著便又笑起來,眼中卻閃爍著點幸福。
行吧,愛情最美的模樣是吧。
我搖頭,“老師,你沒有錯,因為我的確做錯了事。我不覺得這是武斷,也沒有覺得你優柔寡斷,就像您說的,美德不該被辜負。”
許琉灰怔了下,又笑起來,話音放輕,“謝謝你。”
他頓了下,才又道:“但你為什麼現在在這裡呢?是你未婚夫送你過來讀書的麼?”
我點頭。
許琉灰垂眸,笑了下道:“看到你有機會上學,能和同齡人相處我也開心。”
他看我,笑吟吟的,又道:“不過亞連我並不熟悉,但斐瑞,是我很喜歡的一個學生,他很聰明、優秀、有野心,而且在我看來是個性格很好的人。為什麼他和亞連會大打出手,又為什麼他們和你關係很是密切呢?尤其是,亞連方才對你的庇護,斐瑞對你態度的不尋常。對了,校長的反饋說過,他們吵架的原因似乎與你有關。”
草了,差點忘了亞連和斐瑞的事情了,完了完了這個要回答不好我等會兒全翻車了。我看向許琉灰,卻見許琉灰眼睛裡仍是有笑,隻是麵上還有懷疑。
我腦中轉動了下,正想用好朋友之間的爭風吃醋搪塞一下,但下一刻,卻又聽見許琉灰道:“或許你不知道,亞連的叔叔,與我是同窗好友。所以當他安排你進學校時,我是知道的,我很好奇,你的未婚夫到底是誰?”
我愣住。
媽的不是說讀書人都是傻子嗎?
這也不好糊弄啊!
這人居然在套我話!
我意識到,這比我意識到的翻車更嚴重,因為這像是一顆懷疑的種子。
完全不相信與完全相信都可以利用,唯有不完全相信才最恐怖,因為你永遠不清楚自己踩在何處就是雷點,隻能日夜思考。
我額頭沁出了些汗水,正在我遲疑之間,許琉灰卻又體貼道:“這些,難道就是你說的,不方便回答的問題嗎?沒關係,我隻是有些懷疑,但沒有逼迫你回答的意思,這是你的隱私。隻不過,我會覺得……你方才的話,都是假的。”
這一刻,我感覺到,寒意從腳心升騰起來。
這個啊,這個,就是,咱就是說,它,這個很難解釋。我說了你也不懂,我就是,我覺得吧,它就是,啊這個……
我腦中儘是一堆胡言亂語,嘴唇有些顫動,感覺冷意讓我的手心都是汗。
許琉灰靜靜地看著我,有些失望,“所以你還是騙了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