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的雨總是格外的漂亮, 絲絲縷縷的,沾染著路燈亦或者是月亮的光輝落下,乍一看果真像是銀絲。
車子從空中緩緩降落到次一級的空中軌道中, 我扒著車窗往外看, 越看這夜色越心生出幾分忐忑來。
“時間真的來得及嗎?”我想了想,又看了看懷裡的花,“你說,我到時候能進去嗎?”
李默直視著前方,像是有些不耐,沒有回話。
我又問:“為什麼他們不去最中心的城治療而是在三城啊?”
李默臉上沒多少表情,終於說話了, “你能不能安靜點。”
“不能,我問你這麼多問題, 你一個都不回答我。”
我認真道。
“不回答你是因為你問的是廢話。”李默已經有些煩躁了,手指在駕駛台上點了下,道:“斐瑞現在肯定在醫院, 不可能跑了, 你問來不來得及有什麼用?再說了, 進不去你給斐瑞發消息不就行了?還有,你不是看新聞了嗎?是在四城遇刺的, 轉到三城很正常,反正隻要想,不管是哪裡的醫生與醫療器械都可以空運過來。”
他看向我,“你能不能動動腦子?”
我看著李默好久, 看得他眉頭蹙起了,“又怎麼了?”
“我知道。”我捏著袖子將花攏住,又道:“但是不說點什麼我不舒服。”
李默深呼了口氣, 又道:“隨便你打開終端找誰說話,彆煩我了。”
“這不一樣。”我靠在車座上,“他們不想理我就不回消息了,你現在也跑不了。”
李默:“……”
他嗤笑了聲,沒再說話,又過了一陣才道:“忍著,見到斐瑞了你再說。”
我道:“可是我不敢和他說什麼。”
前方的信號燈亮起,紅藍色的光橫檔在車子麵前。
李默停下了車,看著空中的倒數信號。
他問:“怎麼了,你這麼不怕死,連我的房間也敢闖,還會膽怯?”
我看著李默,車內昏黃的光與車前紅藍的信號燈打在他臉上,愈發顯出那張麵容的美麗來。他注意到我的視線,斜睨了我一眼,扯了下嘴唇,“你要麼就閉嘴,要麼就把話說出來。”
“好吧,是你說讓我說的。”我頓了下,道:“斐瑞,會繼承卡爾璐嗎?”
李默笑了下,“怎麼了,你怕得罪他?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了他的歡心?”
“放心吧,無論你是送花鬆珍寶還是把你自己送給他都是白費功夫。”他話音很低,帶著些譏誚,“若是之前你或許還有些機會,但現在時局可不穩定,他無論聯姻不聯姻都絕對不能和你再有牽扯。一來你會是軟肋,二來你作為伴侶出現隻會影響他們的股價,三就是——”
“李默。”
我打斷了他的話。
李默望著我,金眸之中帶著點倨傲,“怎麼,聽不下去了?”
我搖頭,“不是,是沒有意義。”
我又道:“我是去告彆的。”
李默的眉頭蹙起,薄唇張了下,好幾秒才道:“告彆?”
“我和他本來就不可能啊。”我笑起來,把臉埋進花裡聞了聞,卻沒想花上的露水和雨水將我的臉弄得濕漉漉的,我皺著臉甩了甩臉上的水。又看向窗外,“本來就被纏著就難受,趁著這個時候把他甩了多好,反正之後不是有正經工作了,我靠工作一樣能活嘛。”
今天的第一句實話,很好,再接再厲。
窗外,雨水仍然在落,我突然感覺到也許我才是最相信宿命論的人。這場雨曾經將我卷入一場碩大的陰謀當中,也正因此使得我與艾什禮和斐瑞糾纏不清,但是如今竟也是要分彆的時候了。
李默道:“你覺得我會相信你?”
我奇怪地看他,“我也沒有要你相信我啊,反正按照原定計劃就好啦,我和他的事本來就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你管我騙不騙你。”
李默移開了視線,手指敲打著控製台,又道:“這個時候,不是該分彆的時候。”
“你到底想怎麼樣,說我纏著他是討好是白費功夫,我說我要去告彆你又要在這裡嫌我絕情。”我睜大眼睛,有些無語,“總而言之,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甩了他還要看時候嗎?”
李默最終沉默著沒說話,隻是冷笑了一聲,車子的速度愈發快了些。
沒多時,終於到了目的地。
李默的話音硬邦邦的,“下車。”
我道:“有傘嗎?”
李默冷冷地看我,“沒有。”
我想了想,又道:“那好吧,反正我穿著的也是你的衣服,濕了就濕了。”
“陳之微,少浪費我的時間,趕緊下去。”
李默已經有了些不耐,擺手。
我隻得打開車門,一開車門,那淅淅瀝瀝的雨就淋了我一身。我有些崩潰地往前走了幾步,又轉身回去,打開了車門。
李默支著臉望我,“又怎麼了?”
我想了想,從懷裡的花裡挑了一枝花遞過去,“為了感謝你願意送我往返。”
李默不耐地看著我,“你那堆花裡也就這一支快枯萎了,你送給我?”
“這都被你發現了?”
“滾出去,彆把雨帶進來了。”
“你真不接?那我扔給你了。”
“陳之微!”
李默心中壓著火氣,正要再訓斥幾句,她卻已經抱著花遠去。車門被合上,那隻吸收了太多雨水,外圈花瓣已經有些枯萎的花被扔在他膝蓋上,將西裝褲腿洇出深色痕跡。
他勾住領帶鬆了鬆,從胸前拿出手帕撚住花朵,又擦了擦褲腿上的濕痕。
李默盯著花朵幾秒,又生出幾分無聊來,他捏著外圈的花瓣撕扯著。
有些枯萎的花瓣一片片落下,有傷痕的花瓣也被挑揀著扯下,很快的,原本有些枯萎的花朵小了一圈,卻又像是開得正豔的鮮花了。
花朵被插在花瓶中,坐在病床邊的人卻並未看花,隻是盯著自己被花朵染紅的指尖。
斐瑞已經守了一天了,在這期間,不少家族旁係的人也來過,不少父親的朋友也來過,許多企業的人也來過。他不斷應付著這些人,還要抽空開會與幕僚商談接下來的應對,應付無孔不入的媒體……
等忙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斐瑞並沒有回去休息,他發覺隻有這個夜晚屬於他,也屬於他與父親。父親的手術剛結束,目前狀態並不好,幾個小時後又有一場手術。
手術會決定父親的生死。
這是斐瑞所知道的。
他想做些什麼,可是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將被送到病房裡的花朵一束束修剪放到花瓶裡。等斐瑞反應過來的時候,地上已經是遍地的花瓣了,他的腦中仍是空茫的,對這一切都感到了無法理解。
“少爺,有人申請拜訪。”
“讓他們彆在費儘心思探訪了,不開房權限。”
“好的,我這就和她說。”
“她?一個人也敢過來問?”
“對,是一名女alpha。”
斐瑞怔了幾秒,立刻站起了身,“盯好,彆讓任何媒體進來,我現在就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