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琉灰沒有和我說任何話, 隻是坐在我身邊,很輕地將我擁入懷中。他很輕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問道:“奧朵她剛剛和我說一些事。”
這一句話, 使得我眉心跳了一下。
我意識到, 許琉灰想裝作沒從終端裡聽到任何事的樣子。
等下,這不會是準備道德綁架我吧?
我心中猜疑著,試探地看著許琉灰,垂著眼睛, “對不起, 老師, 我騙了你。”
“嗯?什麼?”許琉灰有些奇怪地望著我,卻又拍了下我的肩膀,我背過身去,他開始給我解開繩結, 話音很輕, “你的確騙了我,跑出去了對嗎?”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也沒說話。
許琉灰又道:“但現在不是聊這件事的時候。”
我等著他的下文。
“奧朵說她在路上遇見了你, 就順便帶著你過來了。”許琉灰很快地解開了繩結,又用握住了我的手腕,冰涼柔軟地膏體塗抹在了傷口上, 我疼得倒吸冷氣。他又道:“我預約了家庭醫生, 醫療設施已經裝備好了, 我們等會兒回家用設施治療,幾個小時候就沒事啦,彆亂動。”
我抓著他前半句問:“奧朵校長……沒和您說什麼嗎?”
“嗯,她說了你剛好是她的學生,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緣分。”許琉灰話音含著疲憊,“不過,原本想讓你們下午見一麵的,現在恐怕沒有必要了。”
我咬著唇,擠著臉,露出了茫然來,努力回頭看許琉灰。
許琉灰鬆開了手,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我打算和她……協議離婚的。”
我:“……”
我話音顫抖了下,“是、是因為我嗎?”
“怎麼可能。”許琉灰的笑淡了些,“她和我說了一些你的過去,她篤定你是個不可教育的壞學生。”
……大哥,你未免城府也太深,不僅要道德綁架還要pua我嗎?
我差點想笑,卻還是裝作震撼無措,“她……具體說了什麼?”
許琉灰搖頭,“不重要,重要的是,無論你的過去如何,你始終是我的孩子。”
我道:“那您也知道我其實是……”
許琉灰眨了下眼,“其實是什麼?”
我咬住唇,裝作不敢啟齒,移開視線,“沒什麼。”
確定了,他知道,但他裝不知道。
“不用擔心,我和她分開,並非是因為你。”許琉灰打破了沉默,又道:“我隻是不能接受一個對孩子這樣的伴侶,再加上,我和她本就聚少離多……即便她不是合格的伴侶,卻依然是我所尊敬的為理想獻身的人。這個決定是我們一起做出的。所以,不要有負罪感,你是個好孩子,沒有錯的。”
我:“……”
先是裝作不知道我是alpha的事,就是為了讓我心驚膽戰然後去討好你吧?又裝作為了我才離婚,讓我滿是愧疚更接近你,現在又給我施壓,讓我更加依賴你。
大哥,你攻略我一個“好孩子”也套了太多buff吧?
我心裡的小人抱著腦袋尖叫著跑來跑去。
但我還是接受了,我有什麼辦法,我隻是老實孩子。
於是我的眼裡隻剩小心、依賴、擔憂還有無助。
許琉灰摸了摸我的頭,在車裡細致地幫我整理著衣服,又牽著我的手帶我下車。此時,奧朵已經坐在了亭子裡,她挺直著身體,身後站著幾個傭人,仿佛全然無事的樣子。
許琉灰,你夠了,你居然還想讓我親眼看這場戲是吧!
我想了想,看向許琉灰,“對了老師,我剛剛車裡好像聽見槍聲了,那是發生了什麼?”
許琉灰笑意不變,“那不是槍響,是為了驅散部分雲雨而放的禮花。”
我:“……
你這還成天審判彆人呢,你這不一開口就是謊言!還是最敷衍那種!
我又不是傻子!
我說:“哦哦。”
但我還是得當傻子。
當許琉灰領著我去見奧朵的時候,我看見奧朵站起身來,麵色冷峻地看了一眼我,又看了眼許琉灰,最終她搖了搖腦袋。
“我們沒有必要走到這一步的。”她長長歎了口氣,又道:“但是你既然已經有了主意,我也隻能說,希望你們過得好。”
她看了一眼我,卻又露出了譏諷的笑,“陳之微,你自己好自為之。”
奧朵起身推開我和許琉灰,許琉灰一把攬住我的肩膀,將我拉到懷裡。他站在我身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下,“沒事。”
他又朝著走了幾步的奧朵道:“協議離婚的事宜,我剛剛已經提出了,你在線上同意就可以。至於其他的部分,他們會和你一起進行交接的,希望你……之後也能繼續為了孩子們的未來努力。”
許琉灰話音落下,奧朵的腳步更快了。
她額頭已經生出了些汗水,快步往車上走,心臟卻已經跳到了腦子裡。
奧朵意識到,恐怕許琉灰的背景並非如自己想象得那麼簡單,單憑他的傭人竟然可以那樣子就乾掉自己的護衛這件事,她足以確定,尤其是,那群護衛裡可是有……
許琉灰到底是什麼身份,自己走到如今他到底有沒有插手,還是說從一開始自己就是某種棋子……不,這些都不再重要了,因為她敏銳地意識到自己或將有生命危險。
上了車後,她迅速關上車門,翻身到後座,仔仔細細地搜尋了起來,翻遍了竟也沒有尋到終端。不可能,如果不是終端,他們的對話怎麼會泄露出去?
奧朵視線慌亂,卻陡然注意到車座的縫隙處。
這裡,沒有找過。
奧朵伸手一探,果然探出了一個終端——已經沒電關機了。
她用力拍了下腦袋,眼中滿是惱火,隨後又長長歎出一口氣。
還好,還好,還好不是其他的途徑。
奧朵不敢浪費時間,果斷爬到駕駛座,踩下油門瘋狂加速衝往莊園外部,偏偏這時,連接外部的半空軌道陡然間搭建起來。她幾乎是被迫停下來,等著軌道對麵的車降落行駛過來。
到底是誰,為什麼非要在這種關鍵時刻!
奧朵著急地看著後視鏡,卻發覺車後不遠處已經有了輛車。她額頭冷汗愈發多,心臟狂跳,連操控的手都打滑了起來。
幾分鐘過後,隨著雷達顯示中車子的不斷接近,軌道橋梁終於搭建好。
奧朵加速駛過去,老舊的車體近乎飄逸,差點迎麵撞上對麵的車。奧朵根本顧不得,隻是瘋狂加速,啟動飛行近十分鐘後,她握著終端不斷撥打通話。
“我是奧朵!定位已發送過去,請派人過來保護我,我願意完全加入你們!”
“我願意加入組織,提供一切我能提供的,包括你們想要的有關聖紀佛教會的內部主教資料的事,我同意了!”
“我還可以提供翼世與聖紀佛教會相互勾連誘導學生與家長信仰教會不斷募捐的明細!”
奧朵甚至沒等對話,就已經大聲喊了起來,臉色愈發蒼白。
她不斷地回頭看後方,又開始看雷達掃描圖,東張西望,卻仍然不願意放慢行駛的速度。
電話那段的人,似乎在小聲稟報著什麼。沒多時,奧朵聽到了答複:“在托利的信號消失時,我們已經意識到了危險,所以提前安排了人手埋伏在了附近,您不必擔心。”
她終於靠在車座上,長長舒出一口氣。
但很快的,對方的話讓她心情再次被吊起。
那人道:“但是我們並不完全保證能救下您,我們目前能出動的隻有四人,但我們檢測到對方在接下來兩個路口都設置了增援。我們最多隻能解決掉您身後的人和一個路口的人,另一路口的增援如果也趕到的話,我們沒有辦法的。”
“你們既然提前預料到了,為什麼不多派幾個人手!”奧朵張了張嘴,“而且……他們如果有增援的話,怎麼可能會單單在路口等著,肯定會全部攔截過來的……”
電話那頭的人又在小聲對著誰說著什麼。
奧朵陡然間聽到一聲笑,那笑聲很輕,話音很有幾分愉快,卻又帶著些真摯,“奧朵女士,您不用太悲觀,萬一,有神抱有憐憫之心呢?”
青年的聲音剛剛落下,奧朵的車也降落在軌道上,信號燈亮起,紅藍色的光柵逼停了她的車。她茫然又疲憊地倚靠在車後座,望向車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