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067 【二更】非常耀眼。……(2 / 2)

早川紗月又開始折騰他。

彼時才剛走出這條街道,正好附近有一條非常大的橋,女生望了望這條在夜色與長河中燈火通明的大橋,忽地轉頭看他,“你背我吧,我不想走了。”

雲雀恭彌:“……”

他看著她這幅喝了酒之後想一出是一出的樣子,不自覺地道,“平常那麼乖都是在我麵前裝的嗎?”

一口一句雲雀學長,不管他說什麼都會照做,就連提出一點要求都覺得需要拿另一件事去交換才敢開口,發覺他心情不好會小心翼翼地問他要不要吃早餐。

原來這些也不是真正的早川紗月。

真實的她應當是像現在這樣的,敏銳且狡黠的、發覺自己得到了偏愛就立即蹬鼻子上臉,猶如他撿回去的那隻小貓,被稍稍寵愛,就敢肆無忌憚地占他便宜。

女生睜圓了眼睛。

在雲雀恭彌以為自己這句話嚇到她酒醒的時候,貓貓忽而抬手,捂住了他的唇,“你彆這麼說話,太像他了,會嚇到我的。”

“……”

就這一次。

雲雀恭彌想,等問清楚她到底為什麼會產生那種他在“借腹生子”的荒謬念頭之後,就讓她醒醒酒。

於是男人拉下她的手,背對著她,半蹲了下去:“上來。”

貓貓“哇”了一聲,趴到他背上之後,還恍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的好喜歡我哦,你怎麼這麼聽話呀?”

雲雀恭彌冷笑了一聲。

不想回答她這肆意妄為的話語。

倒是貓貓愉快地攀上他的背,看他走上了回程的大橋,望著夜晚也來去穿梭的車輛,以及橋下倒映著的光帶麗影,過了不知多久,趴在他背上的小貓抬手捏了下男人的耳朵。

原本隻是想提醒他什麼,但捏了一下的人好像覺得手感還不錯,指尖便順著他的耳廓落到耳垂,然後滑到了後頸、西裝領口——

本來走路的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早川紗月,彆亂摸。”

女生頓時縮回了手,好一會兒,才在他耳邊嘀嘀咕咕,“你怎麼那麼凶?”

如此問完,卻不等答案,貓貓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對他道,“哼,等下了橋我們就各回各家,我不喜歡你了,帥哥。”

背著她的人始終沒有再往前走一步。

在夜風的喧囂裡,因為這條走道上沒什麼行人,所以他們的行為並沒有引起誰特彆的注意。

大放厥詞的貓貓感覺他停了太久,莫名有些慫慫的,約莫是本能覺得不妙,隻好把腦袋往羽絨服帽子裡躲了躲,而後戳了下他的肩膀,聲音含糊著,像是在撒嬌。

“那喜歡你一點點,不要生氣嘛。”

雲雀恭彌卻道:“一點可不夠。”

女生“哎?”了一聲,她在羽絨服暖和的帽子裡縮了會,然後貓貓祟祟地探出腦袋,忽而指著被裝飾在大橋欄杆上那一盆盆的景觀花,示意他去看:

“那個花好看的。”

男人以為她這又是喝醉了之後天馬行空地在跳話題,眼神隻隨意往那邊一瞥,“一般。”

普普通通的景觀花罷了。

趴在他背上的人仿佛在因為他的挑剔而感到惆悵,又指了指路邊能找到的其他品種,在他身後嘀咕著,“那個好看的,這個也好看,這些你都可以帶回去哦。”

雲雀恭彌失笑,“不必,我對它們沒興趣。”

“那你想帶什麼回去?”貓貓歪著腦袋,因為有動作,羽絨服帽子下麵掉出一縷長銀色的頭發,但比這些落在他脖頸上的發,更吸引他注目的是女生舉到他眼前的東西,“你喜歡這個嗎?”

是剛才被她藏在口袋裡的那一片薄荷葉。

她湊在他耳邊,轉著指尖的薄荷葉,好似專業花匠那般給他科普介紹,“這個,不會開花的,很小就被摘掉了,沒有水澆也沒有陽光曬,根也壞掉了,你看,會很快枯萎的,所以不要喜歡這個哦。”

雲雀恭彌盯著她手指捏著的這片薄荷葉。

想到她剛才珍而重之將它藏起來,現在卻又將它拿到自己麵前、貶低到一文不值的樣子,忽而間,好像從這個醉貓的話語裡聽出了什麼。

他垂眸問道,“這片葉子,是在說你自己嗎?”

趴在他背上的人沒有說話。

過了會兒,雲雀恭彌又問,“它喜歡我嗎?”

他說,“如果它喜歡我的話,我會帶它回去。”

小貓依然沒有吭聲。

但是男人卻能清楚地察覺到,自己衣服的後領位置被風吹的微涼、有寒意掠過,像是被什麼打濕了。

“小貓,你在哭嗎?”雲雀恭彌側過頭。

結果女生隻是借著羽絨服低著頭,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哽咽著、聲音很小地說,“那些很漂亮的、很健康的花,滿世界都是,為什麼要選這個呢?它永遠也不會開花的,因為從泥土裡長出來的時候就不健康,沒有被任何人期許和喜歡,能生出葉子就已經是極限了,你明白嗎?”

她沒有感受過被愛的感覺。

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這種感情,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這種接受愛和反饋愛的能力。

早川紗月覺得自己是一口始終乾涸的井,又在永不落雨的沙漠裡,世界沒有給過她一滴雨,所以這井底裡也儲不了水;又或者是一株看起來長得很正常,仿佛和其他花草沒什麼區彆的植株,但其實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根是壞的,她能長出來就是奇跡了,沒辦法像向日葵一樣,還陽光以笑臉。

所以她很害怕,也很恐懼——

她寧可雲雀恭彌是對她的利益或價值有所圖。

如果他是喜歡她,來到她的身邊,那發現她埋在泥裡的那些殘缺之後,該會多麼失望啊?

她一想到他因此失望的樣子,就感覺緊張到無法呼吸,甚至會覺得自己好不容易亮起來的世界,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裡。

因為感受過光,也觸碰過光,所以才更無法忍受黑暗。

雲雀恭彌聽見她的眼淚落在自己背上的聲音。

還有她急促的呼吸。

這一刻,他好像知道為什麼她喜歡他這麼多年,他卻這麼晚才發現了。因為她看他的眼神,從不炙熱,也不期許,和其他所有試圖從他這裡得到反饋的那些愛慕者都不一樣。

她從來沒有期待過這份感情得到回應。

“小貓,告訴你兩件事。”

他倏然開口,明明聲線如夜風,此刻卻因為溫柔的語氣,顯得像是今晚早川紗月喝過的紅酒,醇厚,流入身體裡甚至還讓人微暖。

“第一,薄荷也是會開花的——”

“第二,它已經開了,在我的世界裡,非常耀眼,勝過一切其他的花草,讓我隻能看到它,也隻想把它帶回去,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