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全亮。
T大的某間男寢內, 突然傳來一道聲響,江翌被驚醒,倏然睜開眼。
“不好意思, 水杯掉了。”室友蘇臣連忙道歉, “社團要開會, 所以我起得早了點,一會回來給大家帶早餐, 諒解諒解。”
他扶了扶眼鏡,連忙撿起地上的杯子擺好, 快速穿鞋。
“趕緊走!”衛原掀開窗簾,半眯著眼丟來一句, “記得帶牛肉米線。”
“好的。”蘇臣應下, 看向其他兩個床鋪, 又來一句,“你們吃什麼?”
寢室寂靜,首先回應他的是李文的呼嚕聲, 對方明顯毫不受影響,蘇臣又看向江翌的床。
他們大家都有床簾,唯有江翌, 隻掛了蚊帳, 桌麵上也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就和他這個人一樣, 獨來獨往,和他們鮮少有交集。
江翌一般不參與他們的互動,和他們分得很清楚,更不會吃用他們的東西。
蘇臣知道問也是白問,隻是出於禮貌。
江翌清淡的聲線傳來:“包子和豆漿, 謝謝。”
聽言,蘇臣愣了愣,就連對麵床簾裡的衛原困意都消了不少。
江翌讓蘇臣帶豆漿了?
他居然願意麻煩彆人,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蘇臣快速回神:“行。”
話落,蘇臣快速提著書包就走了,因為太急,關門的時候,又是“砰”的一聲,他嘴角抽了抽,趕緊開溜。
衛原煩躁撓了撓頭:“這小子是故意的吧?!”
在衛原說話的時候,睡在他對麵的江翌也下床了。
衛原將被子往上一拉,蓋住了頭,縮在被子裡。
江翌特意放輕動作,沒有製造出什麼聲響,這一點,衛原還是很滿意的。
雖說江翌和他們不合群,也不參加他們的聚餐,但這個人不多事,就是沉默少言,沉迷於學習工作罷了。
江翌從大一開始,就到處兼職,周末也早出晚歸,勤奮上進得很。
作為同學,江翌自然是榜樣般的存在,但作為室友,江翌高冷不易親近,和他們玩不到一塊去。
江翌來到洗漱台,他看著鏡子裡稚嫩清秀的臉,內心真正掀起一絲波瀾,這是他的二十歲。
二十歲,重頭開始,卻也有無限可能。
*
“叩叩叩。”
寢室門被敲,江翌走過去開門。
小學弟提著早餐:“蘇臣學長讓我把早餐送過來。”
“謝謝。”江翌接過早餐,道謝關了門。
衛原掀開床簾,坐在床上,看著江翌把早餐提進來:“他都買了啥?”
江翌:“米線、煎餅果子、豆漿包子。”
米線是衛原點的,豆漿包子是他點的,煎餅果子是留給李文的,他喜歡吃。
蘇臣還是一如既往細心,身為滑板社社長,人緣好得爆表,是個社牛,人際關係廣。
“胖子。”衛原從床上跳下來,“蘇臣給你買了煎餅果子,你不起來的話,我吃掉了。”
李文有些胖,外號胖子。
話音未落,另一張床上,李文閉眼就坐起來了。
“嘿。”衛原被逗笑,“用半碗米線換半個煎餅果子。”
李文:“不行!”
“不行也得行。”衛原快速衝到洗漱台,李文瞪大眼,困意全然消失,笨拙的身子加快,也趕緊下床。
可惡,搶他的煎餅果子!
江翌看著他們青春洋溢的樣子,眼底露出不易察覺的淺笑,背上他的書包,拿著包子和豆漿,出了門。
*
清晨的校園,學生來來往往。
江翌穿著一身休閒裝,五官端正,身高腿長,背著一個黑色的書包,因而惹來一些女同學的留意。
不過,他一看就是一副不太親近人的模樣,有個女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走到他麵前,原以為他是標準理工男,但看著他冷淡毫無波瀾的視線,把想要聯係方式的話吞了進去,心中的小火苗也瞬間熄滅。
江翌並不在意,他順著校道一路出了校門,沒有和以往一樣去兼職的小公司,而是去了對麵的車站。
21路公交正好駛來,途徑省圖書館。
江翌上了車,看著沿途的風景,思緒有些放空。
他出生在小縣城,是標準的小鎮做題家,父母都是小商販,在嘈雜的菜市場裡,經營著一家很小的水果攤位。
從小,江翌就趴在水果攤位旁寫作業,小小年紀卻也見識不少,譬如經常會有一些社會收入底層人,在菜市場收攤後,來揀菜葉回家充饑,也會有人隻購買爛掉的水果,就是為了解解饞。
這裡生活著各色各樣的人,他們會因為幾毛錢爭得麵紅耳赤,江母江父也會為了多賺一點錢起早貪黑,江翌一直的目標,就是要從這裡走出去。
他在學習上也是有天賦的,中考就是全省的狀元,後來是全省理科狀元,是少有的雙狀元。
江翌以非常優異的成績,被T大軟件工程專業錄取。
在大學,大家都忙於享受生活和學業的時候,江翌開始到處找兼職,發展副業,賺錢擠壓了他所有的時間。
他沉迷事業,就像一個永遠不會累的陀螺,生怕自己會掉落到原來的階層,一心一意撲在工作上。
江翌最後也的確有所成就,他一躍成為行業新貴,又正好碰上風口,創造了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
回到二十歲,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意味著要重頭開始,江翌卻沒有半分覺得可惜,內心還升起一絲難掩的激動。
“前方到站,省圖書館,下車的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
廣播的聲音打斷江翌的思路,公交車靠邊停車,幾名乘客陸陸續續下站。
江翌看著麵前偌大的圖書館,左右看了看,一邊觀察一邊往裡走。
他幾乎不會花時間在任何和賺錢沒有關係的事情上,更不會靜下心好好讀一本課外書。
所以他今天當然不是來看書借書的。
他來找人。
找了一圈,卻沒有發現要找的那一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