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 88 章 不買(2 / 2)

許偉江怒罵:“那個談思瑜真的一點用都沒有。她說話但凡有些用,我們也不至於加價攪和進事拖延時間。”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許偉海道:“盛冉山那地不能入手。”

他也知道。許偉江兩手背後在屋裡來回踱步:“得想想法子,把量地的事搪塞過去。”

“什麼法子?”許偉海等著,反正他是想不出既不用自家買盛冉山那地,又不得罪官衙的辦法了。

來回十數圈,許偉江眉心川紋愈來愈深,嘴裡罵起宋家:“啥安穩過日子,不要去沾惹黎上…他娘的,黎上沒欺到他家身上,他們說得輕鬆…”

翌日中午,中人笑嗬嗬地趕著牛車拖著六個形容枯槁的老中青經過大石集。有小少年認出牛車上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拎著籃子衝上去。中人趕忙拉牛停下,小少年一把抱住長板車上發花白的老者。

老者一身臟汙,老眼含著渾黃,緊抿著嘴撫摸大孫子的頭。邊上兩中年抹著眼淚,過了半輩子了沒想還能落牢裡待些日子。他們還以為不能活著走出那陰暗地了,哪料又柳暗花明?

大石集多的是荀家屯人,見到幾個學究回來,都高興壞了。有人舀水有人拿果子拿餅,送去牛車。豬肉攤主掄起斬骨刀將攤上剩下的幾斤肉勻一勻,用草繩扣住打個結,拎出去,語帶凝噎:“回來好回來好,能回來就好。”

機靈的小娃子快跑往荀家屯,從屯子口就開始喊:“夫子回來了夫子回來了…”

正要帶黎久久去後院的辛珊思站住腳,轉身望向在洗尿布的黎大夫:“許家沒買地。”

“肯定是鬨掰了,不然官衙哪會平白放了咱荀家屯的人?”薛冰寕那心裡就像酷暑天灌下一大瓢涼茶一樣舒暢,衝久久拍拍手:“姨帶你去看熱鬨。”

黎久久小嘴一咧笑起,小身子還真往邊上歪。辛珊思在她小下巴那嘬了兩下,將她給冰寜:“走,咱們一塊去瞧瞧。”

屯裡的幾個老人聞信都來了,路道上儘是人。

中人牽著牛緩緩往荀家屯:“彆讓他們下來了,受了老大罪,回家得好好養養。”他都不用誰問,就把事說了,“這回六位先生能被放出來,真得虧了黎大夫一家。黎大夫與他夫人要買盛冉山那塊地,想必大夥都聽說了。”

“對對…”扶著牛車走的漢子問:“不是說被許家攪了嗎?”

“是攪了。”中人臉上的笑比今天的日頭都燦爛:“黎大夫一家可是聰明人。人兩口子知道行情,一聽說許家要花二兩銀子一畝買盛冉山那塊荒地,立時就將地讓給他們。官家也不傻,得知黎大夫不買了,趕緊派了人去許家說,明天量地。結果…”忍不住大笑,“今天許家全病了,還請了大夫。這可把呼和得大人氣得不輕,桌子一拍,放人。”

“該。”荀家屯人義憤填膺:“咱們起早貪黑乾點營生,手裡的銀錢哪文不是沾滿了汗?許家自己不憑良心做買賣,還怨咱,非要把咱往死裡整。咱得遇貴人,是老天有眼。”

牛車上六人看老屯長領著幾個麵生的到了,忙挪動腿要下車。中人再次將牛車停下。

“彆彆…”老屯長小跑上前,摁住老夫子:“都受苦了,回來好。”

黎久久真是個好熱鬨的,兩眼盯著這麼多人,眨都不眨,小肉爪子抓在薛冰寕肩上。黎上瞅她那樣兒是忍俊不禁,抬手將珊思的臉扭向閨女:“瞧瞧。”

辛珊思噗嗤笑出聲,自從搬來荀家屯,這位小姑娘晚上睡覺都忒香。白日裡,外頭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她在屋裡就待不住了,必須得出去看兩眼。

中人已與風大夫說上話:“許家不買地,官家變臉了,特地差了人來告訴小人說呼和得大人將荀家屯的人放了。小人一聽,不敢拖遝趕了牛車就去大獄那。

接人的時候,獄監沒為難還客客氣氣。小人估摸著,這兩天肯定官爺要來牙行尋小人。”

二兩銀一畝去買盛冉山那塊荒地?不是風笑看不起許家,就許家…祖上劊子手出身,又不是什麼大戶,能有多少家底?就算當年洗劫黎家的人裡有他家一份,那洗劫所得的大頭,也是在戚寧恕和蒙玉靈手裡。

許家於崇州城開的那些肉鋪,能掙多少銀子?還要喂飽官衙。不喂飽官衙,他們也不可能將崇州的肉鋪、肉攤子全納進掌心,把豬肉賣到十六文一斤。

“我也跟你說句實話,盛冉山那塊地就是被許家買走了,最後也還是會落我家主翁手裡,不會多費一個子。”

這話要是前兩天說,中人聽見耳多少要打點折扣,但現在他信。

風笑看了眼牛車上的人:“最近也辛苦你了。這樣,盛冉山那的荒地隻要不貴過一兩銀子一畝,我們還是走你手裡過。”

“成。”中人信心十足:“許家這一折騰,官家也該清醒了。錯過您幾位,他盛冉山那塊地賣給誰?”

緊緊牽著老夫子手的小少年,給車上人介紹:“長得最俊的就是黎大夫,站他身邊的是他夫人。”手指被抱著的小奶娃,“她叫久久,還沒五個月,是黎大夫家閨女。”

六位先生心中感激,雖樣子不好,但還是堅持下車見禮。小少年將籃子擱牛車上,衝上前撲通跪到黎上跟前,就要磕頭。

黎上一把將他拉起:“我不買盛冉山那的地,隻是覺官家賣得太貴了,並非是預見能救得幾位先生。”

“確實,這算是意外之喜。”辛珊思看著幾位先生,替他們和他們家人高興之餘,又不免心酸。官製雜亂,貪腐之風盛行,平頭百姓真的是不比草芥。

風笑跟中人說完話,上前給幾位先生診了脈:“身子都虧虛,一會我給你們開幾劑補養的湯藥。”

“多謝風大夫。”屯長招呼大夥:“趕緊忙去,讓幾位先生回去洗洗晦氣。你們閒了,再去探望。”

先生們拱禮向鄉親:“多謝記掛了多謝大家記掛。”

湊完熱鬨往回,黎久久跟她冰寜姨熱乎夠了,小身子向她娘那倒。辛珊思接住,跟黎大夫說:“咱們家裡還有六七斤糖,分一分,再給六位先生每人撿二十個雞蛋。”

“可以。”黎上牽住他姑娘的小手。跟在後的風笑,見一麵熟的貨郎從東北角那來,腳下加快:“這貨朗攤上的飴糖和糖桂花好得很,我去看看還有沒有?”

陸爻兩手抱臂,打量起那個頭戴鬥笠脖上掛著條汗巾的挑貨郎。疏眉飽眼唇略厚,五官上沒有出挑的地方。身量中等,腰被擔子壓得微坨,粗手大腳,皮子黝黑,這就是個再尋常不過的人。但恰恰就是這些再尋常不過的人,支起了一界樓的消息網。

“您識貨,我這糖桂花自個家裡做的,每年也就這個時候才有。”貨郎拿油紙包了三斤飴糖,又把最後一罐糖桂花從箱子裡取出來:“這兩樣都是貴物。”

風笑付了錢,拎著東西跟上主子。回到家中,關上院門,他立馬跑去廚房,將飴糖紙包拆開,取了夾層裡的信出來,往正房去。

四個月餘的黎久久翻身很利索了,趴在炕榻上,小肉腿一蹬就翻過來躺平,小屁股再一撅,又趴好。幾人盯著她。

風笑進屋,將信遞給主上:“沒落款。”

黎上撕開封口,抽了信出來展開,唇角微揚,轉頭看向望來的珊思:“是姚家。”

“信上說什麼?”辛珊思抓住黎久久的一隻小腳丫子。黎久久蹬蹬腿,她翻身翻得正得勁。

一目十行,黎上道:“感謝我們將那本話本送去姚家,並言明姚家的奇兵陣確是在泰順二年正月被戚寧恕借走。泰順四年十月,戚寧恕戰死後,奇兵陣也不見了。之後二十年,姚家都致力於找奇兵陣的下落,也查到了一些事。

烈赫二十二年臘月初七,蒙玉靈出宮探望嫡長兄的途中,馬車車軸斷裂,驚了馬。戚寧恕路過,幫忙控住了馬。兩人就此相識,幾年偷偷往來,他們之間情誼不淺。

戚寧恕出征前,還去蒙都西郊的泰和寺與在寺裡祈福的蒙玉靈私會。沁風樓背後的主子就是蒙玉靈。戚家沒有消沉,庭院防守比蒙玉靈的公主府還要嚴密,甚至在宅地附近布了不少暗哨。

蒙玉靈新得的那個男·寵秦清遙,心機很深,讓我們小心。白時年已經不在蒙曜麾下,投靠了秦清遙。信最後,姚家說了訴求,奇兵陣。”

屋裡靜寂幾息,陸爻首先開了口:“姚家在蒙都裡布了人手。”

“不奇怪。”風笑道:“白時年竟敢背了蒙曜,轉投蒙玉靈?他膽子是真肥。”

“玉淩宮的熾情會不會就是他調整的毒方?”薛冰寕冷顏。

黎上蹙眉,手撚了又撚紙。辛珊思看著,問:“怎麼了?”

“手感很熟悉。”黎上進裡間,打開床頭櫃上的藤籃,找出他們在小樟山岔口得的那封沒來處沒去處的信,回到大堂,將兩封信遞給珊思:“你摸摸,這個紙比我們平日裡用的紙要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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