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上拿著畫像走出曾家後門時, 已過子夜。圖六、尺劍正領著人,將一隻隻鎖好的重實箱子往車上搬。他駐足在路道邊,望向不遠處的河岸, 那裡站著一個人。
“我陪您一起過去。”圖八不甚放心。荀家屯那位可是警告過他們, 他可不敢讓黎大夫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丁點差錯。達泰被活撕了,他不想那樣死。
“不用了。”畫像給圖八, 黎上起步往河邊去。
河邊,方盛勵雙手抱著臂,麵上全無過往的不羈與鬆弛,雙目沉靜如水。聽到腳步, 他鬆開臂膀,轉身拱手:“黎大夫,好久不見。”
“方教主。”黎上回禮,走到他近前:“你來是為令尊?”
父親已經失蹤一月餘了,方盛勵去過一界樓,還見了花非然,可至今…仍無確切的信。過去, 自己雖擔著三通教的教主, 但因著身後有父親, 他沒感覺到什麼負重,依舊抱著一顆好奇心,想去哪上馬就走。父親不見後,他不能了, 肚裡一下子盛滿了責任。
“曾卓昌還活著嗎?”
“還沒死。”黎上手背到後:“不過你尋方老教主, 找他沒有用。”
方盛勵雙目一斂:“那您知道我爹在哪嗎?”
“應是跟史寧、荀厲關在一處。”黎上蹙眉:“具體在哪,我不是很清楚,但暫時他們還不會有事。”
“您是怎麼知道的?”方盛勵想相信黎上的話, 可又怕…他還想做幾年小孩。
沉默兩息,黎上側身扭頭看向曾家後門:“二十年前,有人拿著從黎家借來的銀,到絕煞樓掛牌殺人。殺的十一人分彆為蔡濟民、何珖、孫釗…”一個一個地報著,報完後他唇角微揚,“掛牌掛上不久,這十一人就全被殺了,接著黎家遭滅門。你知道滅黎家一門的是誰嗎?”
近日他也聽說不少事,方盛勵心中百轉,雙眉越皺越緊。
黎上回首看向他:“就是蔡濟民、何珖等人。”
“什麼?”方盛勵驚目:“他們假死,那絕煞樓…”頓住了,他有些不敢置信,與黎上對視著。
“這便是我為什麼會拋下妻女大老遠跑來曾家的原因。”黎上仰首望月:“曾家背後的主子是戚贇、戚寧恕還有蒙玉靈…”
“戚寧恕?”方盛勵感覺自己像在聽什麼鬼怪故事:“他不是戰死了嗎?”
“沒死。”黎上想家,語氣不帶勁兒:“他們抓史寧、荀厲等等,都是為了…奪功。”
方盛勵想到一人:“談思瑜。”
他出門都二十天了,黎上不再看月,淡淡道:“思勤給蒙玉靈煉了個藥,據說能融合精元。”
融合精元…方盛勵恍然,兩眼大睜:“他們瘋了?”
“他們沒瘋。”黎上輕眨了下眼:“精元不是那麼容易融合的。我雖沒見過藥方,但從思勤口中得知他的這個藥重在調理轉化自身,讓自身去適應、容納各種精元。既是調理轉化,那就非一朝一夕的事。”
“思勤…”方盛勵問:“是那個年紀輕輕就致仕的蒙人太醫?”
“是,也是白前的師兄,他已經死了。”
“藥呢,他的那個融合藥是什麼時候煉成的?”方盛勵急問。
“今年四月份。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的藥和手劄才送去蒙都不久。”
“可現在都已經快十一月了,您確定他們的身體沒有調理好嗎?”
“我確定。”黎上讓方盛勵稍安:“不瞞你說,在被白前種了七色奇毒後,我也想過研製融合藥。隻是後來遇上我娘子,她幫我把毒拔了,我就沒了那心思。精元融合極難,更彆說讓身體能容納各種精元了。這個調理的過程,不止異常痛苦,而且轉化起來非常緩慢,想成功起碼要一年。”
方盛勵定定地看著他,不安的心漸漸平複。
沉凝數息,黎上道:“你現在首要做的,是將三通教撐起來,以便應對將來可能發生的所有動蕩,其次才是找尋方老教主。”
方盛勵不明白:“既然都知道有這個藥了,那我們為什麼不趁他們還未轉化好動手?”
“能把身體調理得可容納各種精元…”黎上問他:“有多少人受得住這個誘惑?”不要天真了,百彙丸一定會給江湖武林帶來一場浩劫。“就目前,讓蒙玉靈、戚寧恕緊緊地攥著這個藥,並非是件壞事。”
方盛勵不傻,沉定稍稍,眼珠子慢轉,看向曾家:“你在剪除他們布在外的勢力。”
“我沒那麼高尚。”黎上冷色:“我隻是在報仇。”
靜寂幾息,方盛勵牽動唇角笑了:“那您報完仇後,蒙玉靈和戚家在外的勢力還剩多少?”
黎上凝目:“零零碎碎。”但這些零零碎碎終會凝聚到一塊,然後被全部鏟除。
兩人在岸邊靜站了片刻,當停在曾家後門的車慢慢駛離,方盛勵告辭。
黎上一行休整了一個時辰,去往廊亭。隻他們尚未到碎千湖,一界樓就送來信。東明生昨日傍晚離開了湖心小島就再沒回去,他也沒回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