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昭愈冷靜,他愈難受。
真如他所料那般,他們皆看重他,從未考慮過,她的想法。
她後悔了,所有的大度,皆因著無所謂。
世人並非皆愛權勢富貴,也有隱在世外的高人神仙,斷不肯入俗世,隻求一份自由自在。
他的昭昭便如此,不屑他的大好前程,定要做他的妻子。
將絲絹收進箱籠,張九齡喚了眉豆與千山來,抬進屋放好。
張九齡望著天色,手伸出廊簷下探了探,道:“興許晚間會下雨。明日早起若雨停了,我們進城去。”
譚昭昭訝異了下,她來到這裡之後,還沒去過韶州城呢,高興地一口應了,“大郎進城可是有事?”
張九齡道:“先前昭昭說替大娘子添置一套頭麵,我們早些去辦了。”
譚昭昭想起張九齡送她的那隻簪子,猶豫了下,道:“韶州城要是尋不到好的頭麵,不若就給大娘子金葉子。越州富裕,要是不時興的頭麵,大娘子也不好戴出去。”
張九齡下意識看向譚昭昭的發髻,她向來素淡,隻在發髻上蘸了一隻柳葉金簪。
他送的簪子,從未見她戴過。
張九齡失落地道:“昭昭,我送你的簪子,你可是不喜歡?”
譚昭昭看著他臉上的落寞,忙否認道:“沒有,禮輕情意重......呃,我不是這個意思,平時我不喜戴太多的配飾,太重了。大郎那般費心替我尋了來,我都好生收著呢。”
送禮不得人心,還不如不送。
張九齡懊惱地道:“昭昭莫要安慰我,是我莽撞了。”
譚昭昭有口莫辯,忙岔開了話題:“順道替七娘子備一份吧,她要是成親,我們總不能忽略了。”
聽到“我們”,他們還是夫妻,張九齡心方定,道:“好,都依昭昭的。昭昭的嫁妝留著吧,我都一並出了。”
譚昭昭不解,張九齡攜著她的手,道:“我們去書房。”
兩人來到前院書房,張九齡前去書架上,取下放在上麵的匣子,連著鎖匙一並遞給了譚昭昭。
譚昭昭恍然記起,這是張九齡放錢的匣子。
張九齡道:“平時我花銷大,囊中羞澀,比不過昭昭富有。”
譚昭昭打開匣子,裡麵有金葉子,些許零散的銅錢,玉佩,扳指,紅藍寶石等等,價值不菲。
以前張九齡說得隨意,譚昭昭沒曾想到,竟然這麼多!
墊了墊匣子,譚昭昭一下覺著沉甸甸了,她不由得驚呼出聲:“喲!大郎真是深藏不露。”
張九齡寵溺笑道:“都給你。”
哎喲!哎喲!
譚昭昭猛地抬頭,驚喜看著他,道:“大郎可彆考驗我啊!”
張九齡笑了下,笑容極淡,很快就散了,聲音低了幾分:“昭昭,我隻有這些,你全部都收著,放在自己的嫁妝中,無論怎樣花用皆可,一切由昭昭說了算。先前昭昭讓我慎重考慮,其實我無需考慮,我向來都遵從自己的本心。已經過去的事情,歉疚無用。我同昭昭一樣,活在當下。當下的我,願意同昭昭白首不相離。”
停頓了下,張九齡緩了緩情緒,艱難道:“昭昭若是後悔欲和離,那是因著我被昭昭厭棄,是我不夠好。我自會儘心儘力,若實在無能,惟願昭昭能過上自在,不受羈絆的日子,方是對昭昭最大的尊重。”
譚昭昭摟著匣子,快活得幾乎要飛起來,大聲清脆地應了:“好!”
張九齡被她身上的喜悅,衝得酸意蔓延,立刻就後悔了,忙道:“我是說假若,假若啊,昭昭可彆以為我打算同你和離,可彆誤會了。”
譚昭昭瞥了他一眼,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嫌棄他出爾反爾。
張九齡彆開眼,咳了下,輕擁著她往外麵走:“昭昭快去把匣子放好,明日進城去的時候,順道去衙門,寫進你的嫁妝冊子裡去。昭昭,我餓了。好困啊,昭昭還是先陪我歇一歇吧,我想擁著昭昭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