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與武侯捕在裡麵不斷巡邏,維護著西市的治安。
譚昭昭每到一個鋪子,幾乎都要停下來看一看。她太喜歡眼前的鮮活與熱鬨,喜歡胡姬與女東家們的神采飛揚。
商人在這個時期的大唐,地位極低,除非能做到武士彠那般的地位,能投靠到李淵。
李淵與李世民分彆下令:“工商雜類,無預仕伍”,“工商雜色之流,與朝賢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
也就是說,商人不但沒資格與士族同坐吃飯,連當兵博取軍功,以進官場的路都被堵死。
譚昭昭出身官宦之家,又嫁給了張九齡,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拋頭露麵,到東西市做買賣。
時辰不早,必須在閉坊前回到都亭驛,譚昭昭隻能按耐住複雜的心情,尋到了牙行的所在地。
牙行要冷清些,不過每間鋪子,還是不斷有人進出。
譚昭昭不動聲色看了幾間,最後尋了一家最為忙碌的鋪子走進去,牙人立刻迎了上前,熱情招呼道:“娘子是要買賣宅邸,還是要僦居?”’
僦居便是租賃,譚昭昭問道:“僦居幾錢,買屋幾錢?”
牙人一聽譚昭昭的口音,便道:“娘子可是來自外鄉?打算在長安久居?在下方十郎,娘子可以去行市打聽一下,不是在下吹噓,方十郎經手的買賣,從不讓客人失望!娘子出價幾何,打算住在何處?我手上有些宅邸,好讓娘子挑選。”
譚昭昭聽完方十郎侃侃而談,笑著道:“那我還真是來對了。在西南處的坊裡,有哪些宅邸出賣?”
方十郎立刻報了幾個坊的宅子,一共有幾間,賣價多少,買賣的規矩,道:“娘子不若先去看,總得看滿意了,再做決定。”
譚昭昭心想,大唐買賣屋子,還真同後世相差無幾。買賣屋子,得交牙人的酬金,還有間架稅,就是房產稅。
不過,這部分的稅收還算輕,譚昭昭算了下,還在能負擔的範圍之類。
跟著方十郎,前去西南方向的兩個坊,看了三間宅邸,譚昭昭都不大滿意。
長安的屋子,都以寬闊高大為上,民宅亦如此。
宅邸都算寬敞,可惜不是太陳舊,住進去要大修,就是宅邸位置與采光不好,大白天進去,屋內都昏暗不清。
方十郎見譚昭昭氣度不凡,一路上也極少出聲,他做慣了牙人,擅長察言觀色,想了下,道:“某瞧著娘子定當不滿意。娘子定當聽過,西富東貴,北邊那更莫要想。娘子所尋的西南坊宅邸,大多都是如此。除非,娘子能將價佃出高些,到彆的坊去住。”
譚昭昭也明白,西南處本就是窮人住的地方,除了屋子不好,坊裡還臟亂不堪。住在這裡的居民,看上去也不好相與,治安也是個問題。
可去好的地段買宅邸,隻能買到小一些的,頂多三四間屋子。
方十郎沉吟了下,道:“某手上有兩處宅邸,娘子且聽一聽就好,隻當是某在說笑。”
譚昭昭好奇道:“方牙人且說。”
方十郎便說了,裡麵死過人的凶宅,一處是正妻受不住丈夫折磨,吊死在了裡麵。
一處是丈夫長年在外經商不歸家,妻子與人有了首尾,正巧丈夫回家撞上,一怒之下,將兩人一並殺了。
宅邸寬敞豪華,一處靠近西市,一處還靠近平康裡。
譚昭昭一聽,嗬嗬。
要說凶宅,再凶也凶不過大明宮。
不過,譚昭昭佯裝驚恐地道:“那可如何是好,裡麵.....哎呀哎呀,怕得很。”
方十郎忙道:“娘子莫要驚慌,我隻提一提罷了。不過,那兩處宅邸,真正是便宜啊,那等的地段,唉,可惜了。”
譚昭昭猶豫著道:“那還真是。時辰不早,我得回去了。咦,正好順道,不若,我就在外麵去瞧上一眼。”
方十郎看了下天色,道:“行,我陪著娘子前去。”
譚昭昭隻在兩處大門前,略微看了幾眼,心裡便有了主意。
“有勞方牙人,我回去與郎君商議之後再決定。這樣吧,方牙人,不若你明朝到東市都亭驛前來,我們早些出去,再一並多看看。”
方十郎應諾離去,譚昭昭趕緊上車回都亭驛。
洗漱之後,張九齡還未歸來,譚昭昭看著天色,不禁有些急了,乾脆出門,到坊門口等著。
夜幕漸漸降臨,暮鼓雄渾的聲音,響徹天際。
武侯捕張羅著,準備關坊門。
譚昭昭心急如焚,伸長脖子朝外打量。
這時,譚昭昭看見暮色下,張九齡同千山一並快速奔跑著,在武侯捕的坊門關上之前,衝了進來。
武侯捕看了他們一眼,倒未多說,坊門正式關閉。
譚昭昭長長舒了口氣,道:“大郎去了何處,怎地這般晚才歸來?”
張九齡微微喘著氣,道:“我手上有坊正的許可,不會進不來。對不住,還是讓昭昭擔心了。”
外麵冷,既然已經回來了,譚昭昭就沒多說。
進屋之後,張九齡將手上一直摟著的匣子,放在案幾上:“昭昭餓了的話,可以先打開吃一些。我先去洗漱一下。”
譚昭昭跪坐下來,看著匣子揚聲問道:“大郎,這裡麵是什麼?”
張九齡邊脫著外衫,邊答道:“果子,蜜餞,昭昭喜歡吃的蝦仁畢羅。”
譚昭昭趕緊打開匣子,裡麵裝得滿滿當當,她拿了隻棗子吃,隨意問道:“大郎可是去了東市?”
張九齡道:“我回屋之後,想起昭昭夜裡餓,都亭驛要吃食不方便,便去東市買了些回來。”
棗甜過蜜,譚昭昭唇齒肺腑之間,都感到甜滋滋。
張九齡走到淨房門口,回轉頭,一本正經道:“等下有了吃食,昭昭就有了力氣,不再喊累。”
紅了臉的譚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