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S01E16–七月–女子會(上)』(1 / 2)

今天午休時間,教室角落的女子會的話題是——除了記載了夢想的信件外,最重要的寶物到底要不要塞到時間膠囊裡,留給十年後的自己。

在以花間凜為聽眾,外守有裡、西園寺凪爭辯個不停的“女子會”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的時候,同樣是犬井戶締與諸伏景光的休息時間。以往要麼由諸伏景光分享一點趣事,犬井戶締似懂非懂地聽著,問點笨蛋才會問的問題(諸伏景光語);要麼乾脆由犬井戶締來念書,諸伏景光趴在他身上安靜地聽……

但今天的諸伏景光早早地收住了話茬,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腿上趴著的腦袋,在友人小小的呼嚕聲中,聚精會神地偷聽著不歡迎男孩子參加的女子會話題。

“唔……”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後,諸伏景光撐著下巴,戳了戳滿臉空白,明顯神遊天外的犬井戶締,“KIKI,你打算怎麼做啊?”

“……啊?”

犬井戶締一下子驚醒,他茫然地晃了晃頭,警覺地四下看了看,又在諸伏景光的安撫下重新放鬆了下來,趴回他的腿上。

“你說什麼打算怎麼做?”

“就是時間膠囊啦。”諸伏景光摁著他,一邊抖著肩膀憋笑一邊解釋道,“之前狩野老師說的那個畢業紀念,讓我們從現在開始就好好想想要在裡麵放什麼。”

犬井戶締眨眨眼睛,纖長的睫毛像是蝴蝶振翅一樣輕輕顫動:“那個明明還有兩年多吧……現在就要考慮了嗎?”

諸伏景光想到畢業時間,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三年製的幼稚園,現在才是第一年的第二學期,距離畢業確實還早得很。

小孩子的臉難得紅撲撲的:“唔,沒辦法,狩野老師說過之後,就一直忍不住去想……”

“KIKI會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放進去嗎?我很想全都放進去,但是還不知道那個膠囊有多大。”他一副期待又難以自已的樣子,兩隻腿屈起又伸直,非常自然地把犬井戶締顛了下去,“要是太小了的話就沒法全放下了,還得選……感覺挑出最想給未來的自己的會很難挑耶!”

側著趴在地上,臉頰貼著冰冷冷的地板的犬井戶締:……

他倒不嫌棄還帶著點灰的地板,隻是像是沒骨頭一樣軟綿綿地翻了個身,好奇地看著諸伏景光:“要把最重要的東西放進去的話,你要放什麼?”

“是啊,是什麼呢……哼哼,那個是保密事項。”諸伏景光吊足了他的胃口,才不緊不慢地用指尖頂著犬井戶締的臉頰,把好奇地湊過來的家夥一點點頂回了剛剛的位置,“現在不可以問。”

“唔……好吧。”犬井戶締失望地眨眨眼,剛想翻滾走,又被諸伏景光逮住,重新拽了回來。

“KIKI,彆跑啦,你的話要放什麼?”

小孩子被揪著慢吞吞地坐了起來,他“唔”了一聲,咬住自己的食指指節,猶豫著思考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不太想放……”

真正屬於犬井戶締的東西非常少,並且每一個都非常、非常的重要。

……再者而言,他總不能把諸伏景光打包放進去吧?有沒有那麼大的膠囊還是兩說,他可不想隻便宜十年後的自己。

“誒——”諸伏景光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什麼都不放嗎?”

他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好像聽到了他的心聲的彆人說了出來。

小孩子一抬眼,就看到了不知道在旁邊偷聽了多久的狩野稚。青年教師半蹲在兩人身邊,相當自然地插入了兩人的談話。

他認真地給出了自己的建議:“什麼都不放的話就是個純粹的空盒子了,以後來挖的時候會覺得非常遺憾的。”

“而且,人的記憶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好的。你現在覺得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深刻回憶,也許僅僅一年過後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青年教師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甚至連忘記這件事本身都忘記了也不是不可能。”

說到會忘記事情的話……

諸伏景光的目光投向犬井戶締,犬井戶締也同時看向他。還不等諸伏景光發言,總是丟三落四的某人就反手汙蔑了回去。

“會忘記的隻有景光。”犬井戶締板著臉一本正經地倒打了一耙,在這種事情上第一次展現出了自己卓越的學習能力,“我的記憶力很好的,發生過的事情絕對不會忘記。”

“嗯……說來有點不好意思,其實老師對自己的記憶力也很自信呢。”狩野稚摸了摸下巴,“不過就算記得,也可以留一點東西給未來的自己嘛。”

諸伏景光:……

他捏住犬井戶締的臉頰,惡狠狠地蹂|躪了幾下:“KIKI的記憶力很好?”

犬井戶締含含糊糊地說:“當然……唔……當然是真的!”

在諸伏景光舉出無數個例子將犬井戶締反駁得體無完膚之前,難得看到諸伏景光吃癟,以至於笑了半天的狩野稚終於記起來自己還是老師,承擔著維護同學友好關係的責任,上前分開了兩人。

“咳咳……”他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不要動手,如果有爭議的話,我們來做個小測試就好了。”

“好啊。”諸伏景光雙手抱著胳膊,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犬井戶締,故作生氣般微微仰起臉,“讓我看一下KIKI的記憶力怎麼樣好了。”

“那就這樣,”狩野稚雙手合十,乾脆在兩人麵前盤腿坐下,“老師出題,戶締君和景光君來回答怎麼樣?”

“不行。”犬井戶締果斷拒絕,等看到另外兩人的表情後,他縮了縮脖子,弱弱地反駁說,“測試的話,狩野也要參加才公平吧……”

“……對吧,景?”他揉著發紅的臉頰,可憐巴巴的看向諸伏景光尋求認同。

雖然對他變換態度的速度已經有了足夠的認知,諸伏景光每次看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感慨一下。這家夥隻有裝可憐、示弱是一流的——

他小小地翻了個白眼,還是順著犬井戶締的話看向狩野老師:“那樣的話……輪流出題會不會比較好?”

“比如說按照順時針,狩野老師第一個,KIKI第二個,我第三個——”

“嗯?可以啊,那就這樣好了。”寬容的老師拍了拍手,乾脆地同意了,接著隨口說出了第一個問題,“你們兩個第一次遇見老師的時候在哪裡,那天天氣怎麼樣?”

和思考了一下才準備回答的諸伏景光不同,犬井戶締緊接著狩野稚的尾音便報出了答案:“上個春天,車站,在下雨。”

“正確。”狩野稚看向諸伏景光,提醒似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嗯、景光君呢?”

犬井戶締得意得幾乎要翹起尾巴,看的諸伏景光又氣又好笑。

就這麼一點小事……

諸伏景光看著他,邊想著之後要怎麼“報複”回去邊回憶,回答的聲音自然也慢了半拍:“第一次的話,是和媽媽一起來幼稚園體檢的時候……”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臉越垂越低。

……啊。

入園前體檢的那天還是早春,空氣澄澈中帶著揮之不去的冷意。與其說那天是第一天看見狩野老師,不如說那天是他和所有幼稚園老師、班上大部分同學初次見麵的時候。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諸伏景光希望大家都能忘掉那天發生的事。

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樣,諸伏景光一開始也對醫院、體檢、學校、幼稚園一類的地方充滿了天然的抵觸。而體檢的那天,天氣又冷,他被媽媽從被窩裡拽出來套好衣服,幾乎是半夢半醒地抱到了幼稚園。

然後沒睡醒的某人,在陌生地方被陌生的老師抱著給陌生的醫生上手體檢的時候,靜悄悄地哭了起來,以為自己被賣掉了。

同樣回憶起他睜著圓滾滾的貓眼哭得狼狽的模樣,狩野稚感慨似地長出了一口氣。

這還是他第一次帶班,同樣也是第一次回憶過往的歲月。現在看來,諸伏景光真是他班上成長得最為迅速的小朋友了,之前不見媽媽就要偷偷掉眼淚的性格變成了現在這樣……嗯……

……他好像沒出什麼力,諸伏景光這種偏向照顧人的性格,全是被某人磨出來的啊。

“……天氣很冷……”小孩子還在難為情地小聲說著。

青年教師咳嗽兩聲,認可了諸伏景光的答案,相當理解地略過了他快要把臉藏起來的羞窘神態:“正確。那麼,接下來是戶締君。”

犬井戶締好奇的目光在兩個人身上掃來掃去,最後被忍無可忍的諸伏景光捏住臉扭過去後,才隨口說出了自己的問題:“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你們都在想什麼?”

另外兩人:……

這個問題和記憶力有什麼關係嗎……而且答案根本無法求證,全靠自覺啊。KIKI到底是想問什麼……

還有些難為情的諸伏景光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如果說到他和犬井戶締的初遇,第一反應毫無疑問是入園式,但現在再想想的話……他第一次抱回家便悍然越獄的那隻幼崽,身上似乎布滿了眼熟的細節。

“……外麵很冷之類的吧。”諸伏景光又摸了摸鼻子,露出一點難為情的神態來,“畢竟那個時候還在下雨呢……”

那時候的KIKI就安靜的待在屋簷下麵,趴在自己的前爪上昏昏欲睡。雪色的長毛被雨水打濕,又濺上了不少棕灰色的泥點。

“我的話……”狩野稚神情微妙摸了摸下巴,輕聲說出了讓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實話,“那一瞬間,我感覺看見了命運。”

二人初次見麵的時候,就如同那張照片所揭示的那樣,地點是東京都的車站,當時正下著春季結束前的最後一場雪。

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孩子拿著棉花糖,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另一隻手抓著身邊女性的衣袖。黑發女性正是年輕而社會經驗不足的時候,她捧著一本厚厚的交通時刻表翻的飛快,忙著查看接下來的車次。似乎是被複雜而不夠人性化的時刻表弄得頭疼,她的眉頭就沒有放鬆下來的時候,好幾次幾乎要歎氣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