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S01E18–七月–與狼為鄰(上)』(1 / 2)

暑假是由什麼組成的?

犬井戶締的答案是房間內充盈的冷氣,冰箱裡的西瓜、冒著冷氣的蘇打水和漫天的晚霞,諸伏景光的答案是室外蒸騰的熱氣,皮膚上黏答答的感覺以及一起玩的朋友。

諸伏景光充當考官,給犬井戶締的答卷判了零分。

“再沒什麼進度的話,你就要輸給我了哦。”他趴在沙發上吹著冷氣,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揪了揪坐在沙發旁邊地上的犬井戶締的耳朵,“而且之前KIKI拿彆的妖怪的羽毛來糊弄我的事,我可還沒忘。”

犬井戶締悻悻地瞪了他一眼,拿尾巴拍下了他的手。

諸伏景光說的輸贏,指的是之前兩個人約定……或者說,那次生病時,諸伏景光單方麵和犬井戶締約定好的誘拐事件。

諸伏景光可不是開玩笑的,他真的有在努力調查,目前為止,失蹤者的名字、年齡和樣貌他都已經了解到了——雖然這都是從報紙裡就能獲得的信息,但從報刊亭裡要來這些往期的報紙也是一份努力。

而犬井戶締這邊的進度……

“我也想努力的……”他弱聲弱氣地為自己辯解了一下,“可是我找不到他們家在哪,也找不到氣味源,沒辦法追蹤嘛。”

嗯……是的,雖然失蹤者的基本個人信息都會刊登在報紙上,但不管是哪家報紙,都不可能披露失蹤者家人的個人隱私,特彆是格外敏感的住址。

兩個隻在膽子上比幼稚園生好一點,思路、方法仍然停留在幼稚園生階段的小孩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其實我這邊也差不多……嗚、爸爸媽媽每次都會敷衍我。我問點什麼都不回答,最後嫌我煩,喂我吃了點心就把我趕走了。”

距離誘拐事件事發已經過去了又將近一個月,無論是小學校還是幼稚園都迎來了夏休假期。

在這期間諸伏景光也沒有閒著,他的好奇心和行動力全部拉滿,活像隻四處嗅聞的小狗,很快便從大人們隨口說出的話裡打探出了自己想要的情報——

但在察覺小孩子對這件事非同尋常的關注度後,不想讓他接觸到這方麵話題的大人們彼此默契地守口如瓶了起來。

因此,諸伏景光對這件事的了解也隨之停滯了下來。

——要是能再長大一點就好了。

他第一次忍不住這麼想著。

“上次我聽說,縣警那邊調查了好久,確定失蹤者都沒有離開長野縣,甚至可能沒出東禦市、天神町。”小孩子抱著犬井戶締的尾巴,有些失望地說出了自己打探到的信息,“但是天神町裡也沒有找到。”

犬井戶締好奇地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示意他稍等一下:“景光君是怎麼知道的?”

“我也是有自己的消息來源的——”看到犬井戶締作勢要抽回尾巴,諸伏景光順滑地改口道,“好吧,其實隻是有親戚是縣警而已……唉,這麼說一點都不酷。”

犬井戶締拉著自己的耳朵垂了下來,刻意做出了一副不想繼續聽的模樣:“……搞不懂你,那有什麼酷的。”

“嘛、總之就是這樣啦。叔叔最近偶爾會來我們家拜訪,我聽到他和爸爸談過這些——”

諸伏景光伸了個懶腰,乾脆摟住了那兩條自尾根開始分岔的長尾,一把將臉埋了進去,聲音也跟著變得模模糊糊的,“嗚啊——太陽公公的味道。”

確實有天天曬尾巴的某人:……

他抓過自己的尾巴仔細嗅了嗅,確定上麵沒帶上其他人的氣味後,偷偷舒了一口氣。

“你這段時間都在家裡待著曬太陽嗎?”諸伏景光手肘撐在沙發上,趴在犬井戶締後麵,兩條腿翹起來一晃一晃的,“這段時間我可是天天跑來跑去,跑得腿都細了哦。”

他義正言辭地批評道:“太懶惰了,KIKI!”

犬井戶締扭過頭看了他兩眼。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諸伏景光那兩條細長的腿從短褲裡蹬出來,來回在犬井戶締眼前晃著。從身高一個勁往上竄開始,他身上的嬰兒肥也就隻剩下臉上的那點了,手腳白皙纖長,骨肉勻稱。

諸伏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長高的?完全沒感覺,好像突然一眨眼就變成了這樣。說到底,為什麼他就沒長高呢……

“真遺憾,我好像已經比KIKI高好多了。”小孩子輕易地讀懂了他的眼神,於是偷笑著比了個過於誇張的高度差,得意洋洋地炫耀起來,“KIKI好像一點都沒長高呢——”

“啊、我肯定會長的啦!”

犬井戶締鼓著臉,一下子抓住諸伏景光的腳腕把他向上掀了過去,壓著他鬨了起來。

“唔唔……不要撓、噗哈哈哈……我肚子好酸、等等……KIKI——”諸伏景光躲避不及,被壓在身下實打實地撓了好幾下肚子、腋下,小孩子忍不住大笑到肚子疼的時候,也在努力地蹬著腿,可惜沒什麼用。

等犬井戶締終於放過他的時候,原本癱在沙發上,好像丟了一條魂的小孩子又精神了起來。他從後麵抱住了犬井戶締的脖頸,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犬井的背後。

“叔叔說,今天要組織第三次搜山行動。”諸伏景光努力地伸展身體,向前貼住友人的臉,期待又忐忑地詢問道,“KIKI,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犬井戶締撐住他,有些奇怪地反問:“大人會同意讓你也去搜山?”

“當然不行啊,”諸伏景光歎口氣,語氣裡滿是理直氣壯,“所以要偷偷地去。”

……咦。

“不去不去。”犬井戶締連連搖頭,“沙耶知道的話,我又要挨揍了。”

諸伏景光原本還想繼續撒嬌磨一磨的,但聽到犬井戶締這話,他立刻嚴肅起來,板起臉坐直坐正,毫無原則性地站在了九條沙耶的那邊:“九條小姐做的對,上次KIKI真是太不小心了。”

大貓的耳朵後撇,有點不高興地拍了拍尾巴:“我被打明明是因為你欸……”

“我是很有原則的人!”諸伏景光一本正經地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所以我說,KIKI挨的打我可以分擔一半,但是錯了就是錯了。”

你哪有分一半,不全是他在挨揍嗎……

犬井戶締:。

“……口上花花。”他小聲地嘀咕道。

“你說什麼?”諸伏景光聽力很敏銳,卻也隻捕捉到了一點不滿的情緒,含糊的埋怨沒能準確地排列成能夠被理解的文字。

“沒什麼啦——”犬井戶締岔過這個話題。但即使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他也仍然有點不甘心,因此又小聲地問了一次,“我那次真的做得很差勁嗎?”

諸伏景光側著頭聽完他的話,沉默了半響,還是沒能忍住,露出了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KIKI——!”

犬井戶締一縮脖子,驟然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我最後再說一次,正常的世界裡的正常的醫院,是不會出現病人一夜間全部好轉的情況的!”他抓住大貓的耳朵,恨鐵不成鋼地大聲說。

“可是繪本裡……”

“那是童話故事裡才會發生的奇跡啦!”諸伏景光一字一句地強調,“童、話、故、事!”

*

哢嚓、哢嚓。

是乾枯的樹枝被踩裂的聲音。

呼呼、呼呼……

是四個疲憊的人形風箱發出的聲音。

七月下旬的午後,四個膽大包天的小孩子趁著烈日當空無人的時間,從主乾道旁邊鑽進了山裡,沿著完全不能算是路的路,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

“有裡,小凪,你們要不要拉著我走?”走在前麵帶著路的男孩子回頭問道。

黑色短發、藍色貓眼的男孩子額頭上滿是密密麻麻的細汗,細軟的碎發被汗打濕貼在臉頰上,而白色的背心也濕了一大片,黏糊糊地貼在身上。

他一邊驅趕著貼近小腿的蚊蟲,一邊跨過大樹顯露於地麵的粗壯根枝。

“沒事——”

“不用了——”

兩個女孩子彼此牽著手,有氣無力地拒絕了他的幫助。

兩個人牽著走,隻要保持同步同速,就等於是帶了一個智能的登山杖,重心不穩的時候還有得支撐。

諸伏景光看了一會,發現兩個女孩子彼此牽著走,確實比他們兩個男孩子單獨走來得穩和輕鬆。

隻是——

他和三樹繁對視了一眼,又不約而同地岔開了視線。

幼稚園經常要求小朋友們成群結隊的行動,列成兩隊的時候牽手更是常事,他們也沒有到嫌棄同性的年齡。

——隻是就這麼牽著走的話,感覺好像輸了一樣。

既輸給彼此,也輸給身後的女孩子們……說到底,男孩子怕什麼摔跤!傷疤都是男子漢的標誌才對!

“……我們才不會牽著走。”三樹繁抱起胳膊,哼了一聲,“牽著走不就變成春遊踏足了嗎?搞清楚,我們可是來探險的誒!”

——準確來說,這應該不算探險吧。

諸伏景光喘了一口氣,一眼就看見了三樹繁壓抑著的喘氣,頗有些無奈的感覺。

“那要不要休息一下?”男孩子拽著衣服抹了把臉上的汗,又提議了一句。

雖然他自己都走的磕磕絆絆,但出於男子漢的責任心,還是難免擔心身後的女孩子們哪一下沒站穩,直接摔進枯葉堆裡。

最重要的是,到那個時候,就不光是兩個女孩子要挨說了,他們誰都逃不掉……

對自己絕不會被家長認可的行為心知肚明,卻仍然知法犯法的男孩子停下步伐,微微喘了幾口氣,撐著膝蓋叫住了前麵的三樹繁:“阿繁——休息一下啦。”

“……那就勉為其難地休息一下吧……”外守有裡點點頭,下一秒就拽著西園寺凪找了個樹根坐在上麵,“是你累了要休息的哦。”

兩個女孩子是一點都不在乎衣服的整潔,剛剛坐下就像得救了一樣,掏出背著的水灌了起來。

三樹繁同樣像是得救了一樣,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隻是嘴上仍然不肯承認:“你們都休息的話,我跟著坐一會好了。畢竟我一個人也不認路。”

身為活動的組織者和帶路者,諸伏景光好脾氣的沒跟他計較,也沒在意外守有裡的說法,他敷衍般地點點頭,抓緊時間恢複起了自己急促的呼吸:“是是、都是我要休息……”

“……沒想到這條路會這麼累。”他歎了一口氣,坐在了三樹繁的旁邊。

縱使嘴上再逞強,崎嶇難走的山路也不會變得平坦起來。

這條在厚厚一層的乾枯枝葉上踩出來的微微凹陷下去的小徑,上麵穿行的比起來往來的探險者,更多的是身姿靈巧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