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S01E20–九月–避難訓練課』(1 / 2)

在即將過去的這個夏休期間,諸伏景光完全把九條宅當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每天吃完午飯就準時上門,晚飯時間再準時回家——這實在是再合適不過的地方。

距離近,空間大,舒適,高隱私,再加上家中唯一的成年人九條沙耶十天裡有九天要出門,剩下不出門的那天是為了補覺,厚重的木門一關,抱著自己的枕頭能從日出囫圇睡到下一個日出;而另一個名義上的小主人……

犬井戶締對此完全沒有意見。

諸伏景光抱著報紙,對著詞典一個字一個字地查閱,拿出解讀密碼的勁頭去試著看懂報道的時候,他叼著自己的墊子噠噠噠地從諸伏景光身後路過,準備去曬太陽。

諸伏景光咬著筆頭,對著自己寫下的案件經過冥思苦想的時候,他曬完太陽美滋滋地回來,偷偷叼走諸伏景光的挎包,拖著帶子想要找地方藏起來。

這種無傷大雅的惡作劇是他最近的心頭好。

聽到東西拖在地上磕磕絆絆的聲音,諸伏景光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差點沒拿住鉛筆摔在地上:“等等、KIKI……!”

被喝住的大貓眨著眼睛,豎起的瞳孔轉了轉,尾巴一垂,當即決定撒腿就跑。

諸伏景光情急之下直接翻過沙發,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包的一角,和自己那位四肢著地的朋友開啟了拉鋸戰。

犬井戶締原本為了能舒服地在墊子上打滾,而特意縮小成一小團棉花的體型在這場拉鋸戰中完全不占上風——他撐著爪子在木質地板上劃出幾道白痕後,迅速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一邊從喉嚨裡發出試探性的威脅呼嚕聲,一邊抖了抖毛,變成了如同諸伏景光一樣體型的大貓。

這種程度的變化當然嚇不到諸伏景光,他額角青筋一蹦,慣常的笑容都有些維持不住:“你想都彆想,KIKI——上次我就找了好久才找到!”

嘴裡叼著帶子,使勁往後拉扯的某人根本沒空回答他。

四肢著地發力的話,難道真的比他這樣來的有用嗎……

感受著自己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慢慢拽走,諸伏景光腦子裡的某根弦“啪”的一聲,斷掉了。

*

夏休結束,九月初的幼稚園的始業式自然而然也提上了日程。

在始業式之後,對鬱金香班的同學來說,終於迎來了和一個夏休期間沒見過的朋友的聊天時間。

教室裡吵吵嚷嚷,細碎的笑聲和交談聲就沒有停過。

而黑發藍眼的男孩子手肘撐在桌上,掌心捂著嘴,像是在思考一樣擰著眉一言不發,藍色的貓眼裡滿是不符合年齡的沉靜之色。坐著他旁邊的半長發男孩子則把臉埋進了臂彎裡,肩膀時不時抖動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偷抹眼淚。

“早上好,小景——”外守有裡牽著西園寺凪的手跑了過來,“你也早上好,犬井!”

“早上好,二位。”西園寺凪也跟著溫溫柔柔地笑著打了個招呼。

外守有裡看了看兩個人,風風火火地開口問道:“你們兩個怎麼了?小景把犬井惹哭了嗎?我可以看看犬井哭的樣子嗎?”

西園寺不動聲色地拽著她後退了一步,以免越說越好奇,言辭直白到過分的好友被某人咬上一口。

然而出乎兩個女孩子意料的是,一貫溫柔體貼的諸伏景光一句話都沒有回,隻是麵色凝重地對兩人點了點頭,反倒是旁邊經常性忽略掉她們的犬井戶締有了反應。

“早上好……噗……”犬井戶締認出兩人的氣味來,仰起頭回了一聲,轉頭看見諸伏景光的動作時,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沒有哭啦……”

他原本還想解釋兩句的,但是在諸伏景光看不出心情的凝視下,犬井戶締連忙捂住了嘴,重新把臉埋了起來。

隻不過這次不管是西園寺還是外守,都不會覺得他是在哭了。

外守有裡:“……你們在搞什麼名堂?”

西園寺凪:“男孩子……真難懂啊。”

等兩個女孩子帶著一肚子的困惑回到座位上後,諸伏景光才捂著嘴惡狠狠地威脅道:“KIKI……”

他說話的音色顯得含糊不清,像是嘴裡漏風,考慮到年齡,又像是單純的不太會說話——但諸伏景光在向日葵班的時候就已經差不多擺脫了幼兒口語的“三段式”表達,完全沒有理由倒退回去。

那麼理由就隻有一個了。

犬井戶締轉過頭看向他,努力地睜大眼睛,儘可能地讓自己顯得真誠而可憐:“……景光、我真的沒有在笑……呼唔……”

*

拋開痛失乳牙的某人,幼稚園在始業式之後,運動會之前,為早就升入鬱金香班的小家夥們準備了一節很特彆的課——

和之前手工課時不同,教室裡今天分成了六人一組,大家都乖乖地圍坐在自己拉來拚好的桌子前,犬井戶締這邊也同樣如此。他的旁邊是諸伏景光,諸伏景光旁邊還坐著一個人,再加上坐在對麵的另外三人,大家都撐著臉,好奇地看著狩野老師背對著大家書寫板書。

避難訓練。

“咚咚——”青年教師放下粉筆,敲了敲黑板。

“避難訓練課,這就是我們今天的第一節課,當然,這同時也是今天的最後一節、最重要的一節課。整個下午,我們都會圍繞著這節課展開。”

“首先要說明的一點是,這門課比起理論,更重要的是實際演練——等我們講完最基本的理論後,大家就要自己去嘗試了。”

“所以,你們一定要認真聽。”他再次嚴肅地強調道,“等一會的演習真正開始時,老師是不會告訴大家該怎麼做的。”

因為是開學後的第一天,鬱金香班的小朋友們大多還沉浸在放鬆的感覺裡,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事實上,因為幼稚園生們的心不在焉,狩野稚乾脆把差不多整個上午的時間都放給他們聊天了。

而現在他們仍然和上午一樣,嬉笑個不停沒個正型,隻留下半隻耳朵在狩野老師身上,還是一邊進一邊出的那種,另外半隻連帶著嘴一起,都掛在了身旁的同學身上。

簡單概括一下這門課的話,就是教授地震相關的常識,即在災難發生時該如何避難——不僅是地震,也包括火災。在日本,這是必須從小培養的逃生意識,畢竟這裡一直是個多震國家。

為了應對常年多震的客觀現實,大部分居民建築都是抗震防災性能好的木製,不僅在倒塌的時候傷害會減小,災後恢複、重建的能力也強,原來的木材甚至可以重複利用。

不過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原因,本地森林資源豐富,木材便宜,即使要加防火處理成本也更低。

在來回講解了幾次步驟之後,狩野稚就乾脆的擦掉了黑板上的文字和簡易圖畫,連一點白印子都沒留下。

他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站在教室拉門旁:“好了,現在——”

像是為了響應狩野稚的話,教室前麵的揚聲器裡驟然傳出了刺耳的鈴聲。警示鈴急躁又尖銳,幾乎要刺破每個人的耳膜。

隨著鈴聲在教室裡持續不斷地震蕩,整個鬱金香班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驚嚇,陷入了不安和焦躁中。

時間卡的剛剛好。

狩野稚在心裡鬆一口氣的同時,神情驟然嚴厲起來:“都快點動起來!聽不到鈴聲嗎?警示鈴已經響起來了,接下來要乾什麼還要我告訴你們嗎?剛剛說過的第一步是什麼?”

“狩、狩野老師……?”不知道是哪個被驚嚇到的小朋友,呆坐在座位上,帶著哭腔喚道。第一次麵對狩野稚如此嚴厲的神情,老實說不僅是那個同學被嚇到了,整個鬱金香班起碼有一半多的不安情緒都來自於狩野老師的神情。

和成年人對一般沒小孩子沒眼色的印象不同,最會察言觀色的,恰恰是小孩子才對。

“該做什麼、怎麼做,之前我就已經說過了,”狩野稚一改往常的作風,沒有一絲一毫上前溫柔安慰的意思,站在門旁厲聲道,“現在警示鈴已經響了一分鐘,你們還站在原地,沒有一個人行動——”

“明明是一樓,旁邊就是操場,你們在那裡等什麼?!”

教室裡沉寂了一瞬間,緊接著不知道是突然開竅還是單純被狩野稚威嚇著爆發了求生本能,一群小朋友連室外鞋都沒想起來換——當然,要是真的慢悠悠去換鞋狩野稚的臉色可能會突破下限——彼此擁擠著跑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