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4E05–十月–投其所好』(2 / 2)

他垂下眼簾,安靜地把指尖探進去安撫犬井戶締的同時,用肢體語言堅決地拒絕了它想要鑽出來的意願——

哥哥說過,東京是個很多地方都裝了閉路電視的大城市。

不能讓KIKI出來、不能讓他暴露在視野裡,是兩位諸伏彼此心領神會的默契。

能隨意變身所以追查不到?自從看過那些偵探後諸伏景光就不這麼想了。犬井戶締做的那些事邏輯可循,本身行事也算不上嚴謹,唯一的優點他全程處在正常人的思維盲區,但也僅此而已了。

諸伏景光短暫地怔愣了一會,又撓了撓似乎是在生氣的茶杯貓後,從包裡摸出了一顆糖。將鐵鏽味隨著檸檬味咽下後,他徹底恢複到以往的柔和神色,禮貌而有些不好意思地向降穀零道了個歉:「抱歉,我也沒想到睡著了之後會往你那邊歪……」

“沒事啦,隻是剛剛你的臉色好差……還是有點暈車嗎?”

諸伏景光笑了一下,對他搖了搖頭,卻又不肯多說什麼。

降穀零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會,還是敗在了他禮貌的假麵下:“隨便你了……”

他說這話明顯有點賭氣的意味,像是說“算了”,表情裡卻全然是在等著諸伏景光感到不好意思,進而開口。

可惜諸伏景光彎著眼睛,仍然是那副油鹽不進的姿態。

降穀零:……

哼。

諸伏景光彎著眼睛跟在降穀零的身後下車,思緒卻已經不在眼前的水族館上了。

他用舌尖抵住上膛稍微感受了一下傷口,不出意料地感覺到了一個小小的豁口。他稍微用點力,就又品出一股淺淡的鐵鏽味。

雖然在舌尖的感知上有點嚴重,不過按經驗來說,應該隻是咬出了一個很小的傷口,一會拜托KIKI就可以解決。

……說起來,剛剛到底是做了什麼夢呢?

不管怎麼努力地去回憶,那段夢境都沒法在記憶裡留下痕跡,哥哥也隻會說些“發生過的事是不會忘記的,隻是暫時想不起來”之類的廢話,告誡他不用著急,不要急功近利,完全沒把他的困擾放在心上的樣子。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

心裡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催促著。

諸伏景光煩躁地眯起眼睛,又往嘴裡塞了幾塊糖才恢複冷靜。

牛奶味、草莓味、橘子味、薄荷味……雜亂的味道就如同他的思緒一樣混亂無序。他將幾塊糖胡亂壓在舌下等著慢慢融化,在甜味擴散的同時避免觸碰到傷口。

好在隨著帶有鐵鏽味的唾液一次次被咽下,那股仿佛永遠不會散去的鐵鏽味終究還是抵不過糖果擴散開來的清甜,消弭在了口腔間。

……說起來,再往前走就要進場了,剛剛一直在想亂七八糟的事情,忘記把KIKI放出來了。

最好的機會已經錯過了,接下來到底還要不要……?

諸伏景光心下遲疑,腳步卻仍然慢慢變慢,直到自然地綴在班級隊伍的尾端。剛剛還在生悶氣的降穀零完全沒留意他的消失,一向低存在感的諸伏景光也樂得不提醒他,於是沒過兩分鐘,剛剛還並肩走的兩人就分到了一頭一尾,諸伏景光隻能從攢動的小學生中隱約看見前麵的那抹金色了。

黑發藍眼的男孩子難得有點拿捏不定主意。

就這麼藏著帶KIKI進去也不是做不到,但總有種逃票的微妙感……

*

最後還是帶著KIKI混進來了。

道德素質過高的藍眼睛的貓咪垂下肩膀,神情失落,連玻璃後遊弋的魚群都沒法讓他打起精神來。

沒辦法,他沒理由、也沒時間去特意補一張兒童票,而今天是節假日,周圍的人群雖然沒有多到人擠人,卻也沒有什麼地方能空出一片清閒。

而且在帶隊老師炯炯有神的注視下,慢慢落到隊伍末尾就是諸伏景光潛行的極限了,趁著人多脫隊也不是不行,但那樣的話整個班都會受影響……

犬井戶締完全不知道他在糾結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和被在水族館門口放生的命運擦肩而過,他隻是趴在特意留出的呼吸口前,歪著小腦袋,用一邊的眼睛好奇地窺視著外麵。

看不太仔細,但能看到一點是一點。

不管是諸伏景光還是犬井戶締都是第一次來水族館,因此安靜了沒一會,犬井戶締就忍不住用尾巴拍了拍背包靠著諸伏景光的那一側,催促他快點往前走,讓他再看兩眼。

隱約感覺背上有動靜的諸伏景光:……

他糾結地把包換了個方向,放到正麵背著。

這樣一來犬井戶締想乾點什麼他都察覺得更清楚,正手阻攔也比反手來得靈巧。

“Hiro,你怎麼突然消失了?”降穀零擰著眉,抱著雙臂站在拐角,差點被心不在焉的諸伏景光一頭撞上,“我一回頭發現你不見了,找了好久誒。”

“……嗯、什麼?”諸伏景光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疑問聲。

“你能說話?”麵對這從未想到過的展開,降穀零頗有些目瞪口呆,“不不不、抱歉,不是說你不應該會說話的意思……呃、隻是……”

「……我隻是“短時間”內“不方便”說話而已,零。」

諸伏景光一連強調了兩個關鍵詞。

「因為就算說話,我也隻能說點單音節詞,實在沒有說話的必要。你那到底是什麼表情?」

可是就算是單音節詞,有時候也比打開手機輸入方便多了啊……

稍微思索了片刻後,降穀零猜到了諸伏景光堅持的理由。是不想讓彆人看見他這種姿態吧,那種微妙的在乎形象的感覺……?

“……我知道了,不想說話的話就打字吧,反正你打得也挺快的。”降穀零撓了撓臉頰,猶猶豫豫地蹭過來,其金色的短發在藍色的水光折射下,顯得非常彆致,“隻是、那個……”

他有些彆扭地問道:“你對水族館的魚有興趣嗎?”

諸伏景光歪了歪頭:“……?”

“沒有彆的意思,隻是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稍微給你介紹一下……彆誤會,我隻是自己很感興趣,所以來之前看了很多資料而已。”

……絕對沒有想在朋友麵前大談特談,以顯得自己很厲害的想法。

降穀零理不直氣也壯,隻是在諸伏景光逐漸變得打趣的視線裡,他的臉皮還是不夠厚,逐漸泛起了深膚色也抵擋不住的羞窘。

“……你到底要不要聽?”他彆過臉,盯著倒映了奇特的幽藍色波形光影的地麵,語氣聽起來已經快惱羞成怒了。

什麼什麼,導遊介紹?要聽、當然要聽啊——!

諸伏景光還沒說話,他抱著的包就已經好奇得快躁動起來了。

於是黑發藍眼的小少年歎了口氣,敲敲打打一陣,泛著白色熒光的屏幕遞到了降穀零的眼前。

「我很感興趣哦^^ 請務必給我這個機會!」

*

“歡迎光臨——”

“收銀台在這邊哦。”

諸伏景光抱著柔軟的海豚玩偶,微微踮著腳放上收銀台,他身後跟著的金發的混血兒什麼都沒拿,隻是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這種玩偶當然不是諸伏景光想買的,但從那裡路過之後,他的包就一直在往外掉東西……降穀零欲言又止了好一陣,看過來的眼神實在是複雜到讓人不想辨認,諸伏景光臉上的笑容能掛到現在他都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實在強大。

降穀零:到底是為什麼會一直掉啊……還都是些小零食之類的,明明包看起來還很新的樣子……下麵漏了麼?

把自己不喜歡的零食都毫不心疼地推了出去的茶杯貓:我要那個我要那個Hiro快看!!

諸伏景光:努力地保持笑容。

在完成了結賬後,收銀員禮貌地詢問道:“請問需要包裝嗎?需要的話,可以拿著單據和玩偶移步去旁邊的櫃台,會有工作人員幫你包裝,還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顏色哦。”

金發少年看了看同伴,在他點頭後,幫著道了聲謝。

“Hiro,要包裝嗎?”他小聲地問著真正買單的家夥,眼睛卻不住地往隔壁的櫃台瞄,臉上是藏不住的好奇。

下意識想拒絕的的諸伏景光沉默了一瞬。

可以的話,他更想直接把玩偶塞進包裡安撫一直在鬨個不停的某人,但是零……

零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好奇又興致勃勃的樣子。

諸伏景光:我是帶了兩個小孩子嗎……

他看著降穀零眼裡不明顯的渴望,乾脆把玩偶和票據都塞到了他的懷裡,在降穀零有些手足無措地抱住後掏出手機。

「玩偶是要送給KIKI的,包裝一下或許會比較好。不過我有點不方便,零可以幫我嗎?」

降穀零眼神亮晶晶地接下了這個活:“好——!”

他這個時候倒顯得像小孩子一樣好騙了。

不過準確來說,在有關人際交往的方麵,零好像一直有點笨拙……嗯,和KIKI一個樣。

諸伏景光跟在他的後麵,習慣性地把手伸進包裡撓了撓茶杯貓的下巴。

“是需要包裝嗎?好的。”櫃台處的服務員看見降穀零抱著東西過去就明白了他的意圖,簡單確認過票據後就掏出了一大把串在一起的色卡,像扇子一樣攤開在台麵供挑選。

“我們這邊提供的顏色數量雖然不多,但是包裝服務是無料的,請不要擔心費用問題,儘情選擇喜歡的顏色吧。”

“如果是朋友的話,藍色雖然中規中矩,但是是絕對不會出錯的選擇,異性、心儀的對象的話,可以選擇淺粉色、淺黃色,都能帶來很溫暖的感覺。”

降穀零仰頭看著櫃台前展示的色卡,一時間陷入了猶疑不定。

諸伏景光拽了拽他的衣角,用口型比了個藍色。

犬井喜歡藍色嗎……

降穀零下意識地把這條信息記在了心裡,隨即在櫃台上的那堆色卡裡翻找了起來。他的手速很快,幾乎沒到半分鐘所有的藍色色係都被挑了出來。

畢竟是以海洋為主題的水族館,藍色肯定是主題色,格外多也不奇怪了。

不過,雖然藍色有很多種……

降穀零來回轉著頭,最終若有所思地單獨挑出了某個顏色,舉在眼前比對了一番:“Hiro,這個怎麼樣?”

總感覺零指出的那個顏色有點眼熟,但是又沒什麼印象。

諸伏景光思考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

“放心好了,犬井不僅不會討厭這個顏色,”降穀零莫名自信地笑起來,紫灰色眼睛裡閃爍著的不自知的驕傲之色,看起來像是隻得意的翹起尾巴的小貓,“還會特彆喜歡的。”

諸伏景光動作一頓,有些茫然,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抱著的包。

KIKI特彆喜歡某種藍色嗎……平常完全沒有這種感覺啊?

遲疑間,他斜眼看過去,隻能看見降穀零回過頭和服務員交談起來的畫麵。小孩子的身高夠到櫃台還是有些困難,他幾乎是把上半身都壓了上去,腳尖繃的筆直。

按訥不住的犬井戶締偷偷摸摸地拉開了一點拉鏈,準備看一眼自己的禮物——

雖然櫃台的姐姐在幫忙包裝,沒空抬頭,零也背對著他們,但禮品店裡可不是沒其他人了。

諸伏景光麵不改色地把拉鏈拉了回去。

犬井戶締:……

茶杯貓泄憤似地用軟軟的爪墊拍了兩下,但這點力氣還沒有幼貓踩奶的力大,諸伏景光一點都沒有感覺到。

黑發藍眼的小孩子抱著包,臉上少見的沒什麼表情。他凝視了一會降穀零的背影,緊了緊手臂。

“……KIKI。”他的聲音非常輕,“你想要一個新朋友嗎?”

這麼凝視著的話,稍微感覺有些閃亮啊……

如同黃金又如同陽光一般燦爛的金發,簡直是神明賜下的獨特的印記,使得在意他的人能從人群之中一眼將他辨認出來。

犬井戶締搖搖尾巴,即使隔了一層不透光的布料,也奇異的和諸伏景光心意相通了。

新朋友的話……

他認真思考起來。

要送什麼禮物比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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