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4E15–十一月–新的朋友(下)』(1 / 2)

看著犬井戶締捏著湯匙無所事事的模樣,降穀零抿著唇,用一種格外沉重的目光瞥了一眼自己叉起來的還帶著熱氣的漢堡肉餅:“……之前我就想說了,KIKI。要是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幫你的。”

畢竟是慣用手被包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了——他紫灰色的眼睛相當明顯地瞥過了犬井戶締打上了石膏的左手。

事實上哪怕不是慣用手,正常人突然被要求隻能使用進食一隻手也會手忙腳亂的。平常沒留意過的用於固定食器的那隻手,隻有才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其重要性。

已經有人為自己的好奇心付出一份速食便當作為代價了。

“……誒?”犬井戶締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降穀零的意思,“不是這個問題啦,零君。”

他把因為空著手而隨手捏起來的湯匙放回去,斜著架在保溫桶內膽上後,解釋了起來:“我這隻手也可以用,不影響的。”

危機關頭下意識使用的不是慣用手……?

他以前看的刑偵類知識是假的嗎?

抱著一絲緊張感,降穀零仔細回憶起過往的日常情形,將那些回憶中的景象慢放,一幕幕地在腦海中重現。

第一次被犬井戶締強拉去諸伏家的那天,是左手;

放學後碰見犬井戶締來接諸伏景光回家的時候,雖然隔的稍微有些遠,但那個時候犬井似乎也是伸出了左手想要幫景提東西;

三個人第一次一起出門的那天,在電車上被人群擠得站不穩的時候,犬井戶締也是用左手護住的他們……

但是、好像有哪裡不對。

沉浸於回憶中的降穀零不自覺眼神上飄,神情困惑中又帶著些探究。

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雖然他是被圍毆到了有點暈頭轉向,全憑一股勁在硬撐的狀態了,可是就算他趴在地上,視野也不受影響,那個時候犬井戶締攔住那個人的手確實是右手;

握著自動販賣機買來的瓶身還帶著水霧的飲料,笑著遞過來的時候,是右手;

一起在外麵吃W記的那天,不明顯地皺著眉頭,捏著雞翅一點點吃的時候,用的也是右手……

“……零君?”

“KIKI是兩隻手都很擅長嗎?”降穀零眨著眼睛,還握著筷子的手一鬆,幸好肉餅是被拆分成了小塊直接叉住的,因此隻是落回了碗裡。

“呃,是啊……準確來說,我應該是天生的左利手,但是因為教我的人都是右手,所以右手反而用的比較多。”在他滿溢著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下,犬井戶締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緊張了起來,本來懶懶散散靠在枕頭上的身體也不自覺地繃直了脊背,“怎麼了嗎,零君?”

“我還是第一次碰見兩隻手都可以的人……”降穀零擱下筷子,眼睛閃亮亮地望了過來,這個時候他的視線意外的有既視感,讓犬井戶締聯想起了諸伏景光小時候不管對什麼都一副好奇的神色,“能做到一隻手畫方,一隻手畫圓嗎?”

“……那個的話,與其說是考驗常用手,不如說是考驗一心二用的程度吧。”犬井戶締滿臉心虛地給出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說法。

潛台詞就是不行。

“那、兩隻手都能寫字嗎?字跡一樣嗎?能鑒定出來是一個人嗎?”金發的男生眨著那雙犬係的下垂眼,行為卻如同好奇心最旺盛的貓一般追著問個不停,“我有看過那種電視劇。”

他神色間滿是談到感興趣的事物時特有的神采飛揚:“犯人故意用左手寫字,然後字跡會變得和慣用手寫的不一樣,難以辨認。”

如果是這種話題的話,不管是高明也好還是景也好,都更能接的上話吧……

對類似題材的印象還停留在《無人生還》和《東方快車謀殺案》,且比起偵探更喜歡藍色機器貓的漫畫,對三國史更是一竅不通,因此在家裡毫無地位的國中生咽了口唾沫。

“確實是都能寫,”犬井戶締說著,看見了降穀零更亮的目光後,遲疑地補充了一句,“筆跡的話我就不太清楚了……至少我個人感覺沒什麼差彆。”

……諸伏高明的評價是,都一樣的難以辨認,隻是換了個方向。

“我一般寫字用哪隻手都是看要求的格式而已。”犬井戶締舉了幾個例子,“比如要從左到右寫的時候就是右手,從上到下的話,因為列是從右往左,就會換成左手。”

“意外的便利啊。”思索了一下後,降穀零立刻興致勃勃地投出了讚成票,“這樣的話,就不會沾到筆墨了。”

“但是筆順的話還是有點奇怪的……嘛,算是唯一的缺點吧,高明說了我好幾次。”國中生用食指指節蹭了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那不吃飯的原因是什麼?”

——不管怎麼說,食量都是絕對對不上的。

就算是喂真的貓,這個分量也喂不飽,KIKI怎麼可能不餓呢?上次就想說這個問題,結果被他岔開了,這次非得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在降穀零堪稱虎視眈眈的注視下,國中生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他幾乎是想要抓著金發貓貓的肩膀搖晃了。

零君,這還能繞回來的嗎?那個話題不是早都結束了嗎——!

某種意義上來說,降穀零和諸伏景光確實是一類人。

無論是鎖定目標之後絕不鬆口,也不會被輕易轉移注意力的那份執著,還是哪怕在日常生活中也會自行運轉的敏銳洞察力,都讓他們的難纏程度達到了一個可怕的高度。

犬井戶締隻覺得這份能力能拿去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就好了。

“……其實是傷到的地方稍微有點疼。”在對視了片刻後,犬井戶締還是敗在了那雙澄澈的好奇目光之下,頗為難為情地吐露了連諸伏高明都沒聽過的話語,“雖然真的隻是一點點,但是還是有點影響胃口……沒辦法,糸色醫生也說這是很正常的現象,止痛藥是絕對不能多吃的……”

受傷的地方會痛,這是個很正常且無比明顯的事——但是在見過了傷員毫無壓力地表現出來的平淡外表之後,這種凡是有痛覺的生物必然會體驗過的感覺竟然被忽略掉了。

一直自詡觀察力和推理能力都小有天賦的降穀零眨著眼睛,一時間愣住了。

犬井戶締的傷勢他是知道的,右手骨折外加鎖骨骨折。

急救手術結束後被推出手術室時犬井戶締的樣子降穀零沒能看見,那個時候時間太晚了,他和諸伏景光都被國中生趕回了家——或者說是一手拉著一個人的後衣領,溫和而強硬地塞進了警車後座,由一身黑色正裝的青年指揮著,被似乎是部下的警員送回了家。

事故後他第一次見到犬井戶締,還是入院第四天,可那個時候已經能下床行走的國中生的神態看起來和往日彆無二樣。

他齊肩的長發披散在肩膀上,白色的繃帶纏繞著交錯在手臂上,打上了石膏吊在胸前。

但換了一身新造型的國中生卻毫無病號的自覺,他甚至對著降穀零揮了揮那隻完好的左手,像小孩子一樣輕快地打著招呼:“Hiro,零君——好久不見!”

“零君也是來探病的嗎?”

說出這話後,不管是降穀零還是諸伏景光,都用一種有些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他。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默後,還是心軟的小金毛拯救了降到冰點的氣氛。

他舉起一隻手揮了揮,配合著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抱著病例單和轉院需要的證明,剛忙前忙後辦理完手續的諸伏高明瞪了犬井戶締一眼。他氣勢很足,語氣卻輕得像是在對價值昂貴的易碎品撣灰:“你在說什麼呢?”

“零君當然是來看你的。”

雖然是休息日,國中生卻仍然穿了一身詰襟製服,主色調為黑色的製服在將他本就高挑的身材襯托的更為修長之時,也讓他擁有了一種奇妙的氣勢。

訓斥完弟弟後,身高出挑的國中生蹲下身,直視著金發男生的眼睛,態度認真地向他道了歉,希望他不要介意犬井戶締的玩笑話。

諸伏家大哥的眼睛,和景的真的好像……

麵對惡意咄咄逼人,麵對善意手足無措的金發男生張了張嘴,小聲地表示了自己的不介意,聲音是連自己聽了都要唾棄的青澀。

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去來的諸伏景光明顯有些被降穀零逗笑了——他站在犬井戶締的旁邊背過身,用手虛掩住臉,隻聽得見幾聲從指縫裡流露出來的氣音。

這是一個破冰的信號。

白發的國中生一邊這麼理所當然地想著,一邊抓住了他自然下垂在身旁的手捏了捏。